Mushroom

请你告诉她,让她注意身体,多接好戏

开在窗外的紫色蒲公英【原设定】中

occ

全文虚构,请勿上升

祝两位老师长命百岁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觉得不算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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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艺没谈成马丽便又进组串了个戏,连着拍了小半个月总算是回了北京,她把着鞋柜将鞋甩到四处又不能忍受的弯腰将它们归置整齐。强撑着去浴室转了一圈,缩在床上。

“妈妈”念念拖着小熊爬上床,扑到马丽怀里紧紧的抱着。

“我的好宝贝儿,想妈妈没有”马丽将手机丢到一边伸手揽住念念,朝他软嫩的脸蛋儿上亲了数口。

“想了”

“有多想?”

“这么想”念念直起身子,平抬两只胳膊尽可能的朝后扩大来表达对妈妈的思念。

“姐,餐到了。”李蔷拎着两大包外卖靠在房门边儿。

“你跟念念吃吧,我就不吃了,减肥。”刚演话剧那会儿,身边的朋友总说挨饿是当女明星的首要本领,三十八线小明星也是如此。那时她才不管呢,她可是女演员才不是什么女明星。

后来去了麻花以后更是没有禁口,礼堂旁边有一条闹哄哄的小吃街,汇聚了各种小吃。每次演出完沈腾都得带她遛一圈吃饱了再回家。啤酒烧烤,炸串烤肉幸福的要溢出来。不过也奇怪,那时候怎么吃也不见胖,如今松懈两天那就全显现在脸上。

李蔷也没再劝牵着念念去了客厅。马丽重新缩回被子里,可外卖实在是太香了。睡着就不饿了睡着就不饿了,正当自我催眠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枕头下的电话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快要响完,马丽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不情不愿的接起,是徐温贺。让她去酒店还没说清楚缘由她打了两个哈哈便将电话挂了。

五分钟之后电话重新响起,铃声快要响停是她划到接听。这次是公司老板:“马丽啊,为了能跟沈腾合作高总不知道废了多大心思,不要不懂事儿昂。”

跟沈腾合作?他不是说不能跟我合作?虽然一直开始是她说的。

大老板的面子总是要给的,无奈挂了电话哭丧着脸叹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马丽摘掉李蔷套在她脖子上钻石项链,打开镜前的首饰盒换了个小巧的六芒星带上。

“姐,穿这个去吧”李蔷双手拖着一件香槟色的礼服。是去年生日的时候老板送的礼物,很贵重一次没穿过。

“你是要我去饭店大厅走红毯么?蔷蔷。”马丽轻轻戳了一下李蔷的额头,径直走向衣帽间。

“那个蚂蝗肯定也在,咱不能让她比下去。”

“蚂蝗?”

“李倩芸!粘上就甩不掉的东西”

“对她那么大敌意呢?”

“我是看不惯她总是模仿你,还有网上那群人小马丽小马丽的喊着。烦透了都。”李蔷将手里的礼服又重进归置到防尘袋里,气愤的坐在衣帽间的沙发座上。

“好啦,我就是去吃个饭,那小马丽还能把马丽吃了?”马丽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肩。


马丽来得晚,开门便看见坐在酒桌正中的沈腾跟他左手边的李倩芸,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毛衣,包裹出玲珑凹凸的身材,胸前挂着闪闪发亮的钻石项链,跟耳环像是配套。

她礼貌性的朝众人笑着,眼神快速略过了沈腾,但还是被人指引坐到了他的左手边。也奇怪只有她坐在这个左撇子身边才不打架,她举起面前的酒杯

“不好意思啊哥哥们,有点堵车,来晚了我自罚一杯。”马丽在酒桌上向来爽快,不玩那些虚的,一杯白酒结结实实下了肚,本就空着的胃此刻正火辣辣的燃着。

“媳妇儿~你喝慢点儿胃不好,来喝点汤”徐温贺一副模范丈夫的模样儿舀了一碗排骨汤送到马丽跟前。明面上的夫妻要坐实,马丽只好舒缓皱紧的眉头回他一个娇羞的笑。

沈腾放下手中的筷子碰上陶瓷的托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诶呦,能签成你俩合作真是属实不容易啊。来来来,提一杯提一杯。”高颂阳拎着酒瓶走了过来,徐温贺懂事儿的将马丽刚空的酒杯蓄满。

“我上可以,得带着倩芸。”沈腾慵懒的端起酒杯。

“你们俩能合作,别说塞一个进来了,就是再塞五个我也让他们上去。这诚意够吧?”高颂阳终是碰上了沈腾的酒杯,这事儿算是落题了。

“来来来,马丽,咱俩得碰一个吧,多少年没合作了都”高颂阳搭上了马丽的肩,马丽站起来拎着酒瓶满上,侧身躲过与他的接触。

“这是我不懂事儿了,高总,这杯我敬你,你随意”高颂阳打着哈哈喝下了手里的半杯酒,他见过沈腾跟马丽最好的时候,那时候沈腾每次在酒桌上都得喝两份儿酒,一份他自己的,一份马丽的。高颂阳一直想沈腾为他所用,可这人用钱就是砸不动。那就只能从感情上了。

这几年外界总在传他俩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不少人劝他别废功夫,他可不信,沈腾的眼神骗不了人。

“好酒量好酒量,这么好的酒量那不得打个一圈两圈的。”高颂阳余光瞄着沈腾,沈腾感受的到捏紧了手里的筷子正找体面的说辞能替她喝了这圈酒,就见着马丽虎啦吧唧的挨个敬酒,他缩紧眉头撇向坐死在凳子上的徐温贺,咬紧后槽牙看她喝下一杯又一杯。

“沈老师,我敬你。”

“我不喝酒……”沈腾的本意只是想让她少喝一杯,可他竟在她眼里看到了落寞?是落寞么?一闪而过,他也不确信。

“您随意,我干了”沈腾阻拦的那只胳膊还没抬起来,那酒估计已经到了她胃里。

左一圈右一圈的喝满了,马丽实在是厌烦这破酒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只是手脚有点麻木意识还算清楚。这么多年了,她很少喝醉,替她兜底的那个人没了,她也不敢喝醉。她借口去卫生间离了酒桌。

她对着洗水池干哕了两口,什么都没吃自然什么都吐不出,掏出粉饼对着镜子补妆。

慢悠悠的晃到门边儿正巧看见沈腾拦下了那杯要敬李倩芸的酒。她止住的前进脚步靠在墙上,有些腿软便贴着墙根顺着蹲了下来。

几杯下肚绞痛没有预兆的再次发作,沈腾强撑着体面离席,已经顾不得墙边儿蹲的是谁,他弯着腰快要趴到地上去了洗手间,一阵天旋地转。他从兜里扣出止痛片塞进嘴里,疼,漫无休止的疼。

“你怎么了?”马丽贴在门边看他,想要上手理智将它制止。

“没事儿,那高颂阳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项目结束了离远点儿”沈腾擦擦嘴脸扭头看向她。

“里面就别去了,在外面待着吧,一会儿就结束了。”

马丽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咿咿呀呀等人都进包间了那句“谢谢”才挤出来。她总也分不清他掏出来的那颗心到底哪半是真哪半是假。


综艺首期录制定在了户外。

【户外综艺:嘉宾共分为四组,两两一组,小游戏决定输赢,输者上山寻宝,上山一共分为两条路,难易程度大相近庭。两组同时上山,拿到宝藏者获胜。取两名获胜组进行最终角逐。】

节目开始正式录制之前,马丽刚换完衣服出了屋子站在山脚下。

“姐,一会儿你别上山了,看着挺危险的”李蔷帮忙别着麦瞧着眼前这不见顶的山。

“没事儿,这不是有gopro么,你们能看见我,昊扬(新电影男主角)那个腿还没好利落。”整理好麦,马丽穿上外套。看见不远处从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儿。没错,是沈腾。

导演组立刻拥了上去。旁边站着的是他最好的搭档李倩芸。马丽苦笑了两声,还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呢。

“腾哥,一会儿咱俩一组吧,这个山看着好危险。”李倩芸搭上了沈腾的左胳膊。沈腾隔着人群看向马丽,眼神对上片刻,马丽转身进了屋子扶着张昊杨到一旁坐下,聊的似是很开心。他没看到她眼里的落寞。

“腾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嘛~”李倩芸娇声娇气的晃着他的胳膊。他瞧着远处从马丽车上下来的徐温贺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抽开了自己的胳膊“别动我左胳膊。”

录制开始,沈腾马丽是最后两组上山寻宝。两个入口,听着前面嘉宾的吐槽,沈腾也估摸出左侧入口是那条险道。沈腾伸出右胳膊左手捏住鼻子大象转了五圈,最终停在了左侧入口,马丽则是右侧。

沈腾拄着拐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他坐在一旁探头扫了一圈也没见马丽。也不知道他放在路边的宝藏她有没有看到。而后有意无意的与其他嘉宾攀谈两句。

“刘导,丽姐还没下来么?”

“快了,我们人盯着呢,一会儿就下来了”导演信誓旦旦的朝李蔷保证着。

可眼看着天就要全黑了,天空中乌云翻滚着,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整垛整垛地堆积,越来越密,似是要下雨。本就不见顶儿的山此刻被乌云笼罩着更是看不真切。李蔷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在一旁转着圈。

突然一个闪电在天边亮起,吓得女嘉宾往屋里钻,沈腾也被这突然的闪电吓的抖了抖肩膀。

“不行,要下雨了,录像呢录像呢,我要上去找丽姐”李蔷眉头已经锁成一团。

“刘…刘…导……通讯,通讯…断了”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个满是马赛克的屏幕,结结巴巴的皱着眉头。查了几天的天气预报都是晴天啊。他们根本没做雷暴天气预案。手里的对叫机也只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断了?可这马上就要下雨了,丽姐还在上面呢,我要上去。”李蔷说完就要往山上冲。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总导演紧拉着李蔷,沈腾扭头看着他们之间的拉扯,离得太远也听不清什么,左右看着还是没见马丽。这雨眼看就要下下来了。最简单的通道,怎么会还没下来?

“那丽姐呢?就不管了?”李蔷着急的吼了出来。

“我们已经派人上去找了,丽姐那条道简单,很容易找到的。”总导演对着呼叫机安排着人开始上山开始搜寻。

“怎么了这是?”沈腾看着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披着雨衣着急忙慌的往山上去,起身走到总导演跟前,瞟了一眼在一旁流着泪抽泣的李蔷,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马老师还没从山上下来,刚刚打雷通讯也断了,目前还没联系上”总导演刚说完话,又一瞬光亮从天边亮起,雷声轰顶,雨下了下来。

“你说什么?她走的那条道不应该早就下来了?”

“按照我们插旗的路线走是没有障碍的,但是………”刘导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完整。

“但是什么!”沈腾几乎是吼出来的。

“但是刚刚第二组嘉宾换了路边的插旗,本来是想弄个节目效果的……”

李蔷听到真相就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硬要往上顶去。“丽姐心脏不好……”沈腾一把抓住了她,“我去。把药给我。”说着就要往山上去,一群人上前拦着,

“松开!”

沈腾胡乱披上雨衣,就进了入口。他知道马丽最怕打雷了,那年北京大雨,他们被困在剧场。大家都站在窗前欣赏这吵闹的雨夜。可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马丽却在听到雷声后缩到了沙发一角,手掌紧紧把着沙发沿儿,像只受惊了的小猫咪。

“害怕打雷啊?”

“我才没有”马丽嘴硬的反驳着,突然轰隆一声,惊天动地伴着闪电。马丽肩膀高耸,没有规律的抖着。

“我在呢,不怕昂。”沈腾蹲在她的身前拉起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一声一声哄着她闭上眼睛,睡梦中的她小手还是握的紧紧的直到第二天雨停,她便‘冷漠’的撒开手不承认自己会害怕。

“马丽?马丽?马丽?”他扯着嗓子最大声的喊着,雨越下越大,沈腾完全看不清前行的路,手里的手电也只能勉强照出一条微弱的光线在这漫天的黑暗里,雨水混着土壤和成滑腻的泥,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雨水顺着雨衣的帽檐滴答到他的脸上,沈腾扶着树,不停的擦拭眼前的雨水,半眯着眼沿着路边已看不大清楚的彩旗一点一点的往前探着。

雨下下来的时候,马丽愣在原地无措的看着脚下的路,她已经是第四次经过这里了。沿着彩旗的方向没有错啊,可为什么找不到下山的路。她抱着宝藏不知道该躲在哪里。沈腾说过,打雷不要站在树下,可是四处都是树,她该在站在哪儿啊?四周黑漆漆一片连个影儿都看不见,风吹着树叶沙沙响,马丽分不清是什么,高速紧张的她往后退着,一个踉跄摔倒在身后的土坑里,短粗的树枝划破了她的皮肤穿透了她的裤腿。手里的对讲机还是杂乱的电流声,头上的gopro闪着红光。她艰难的抬起被划伤的右腿,借着一旁的树干站起了身。

她半弯着腰,一步一步的朝前探着,突然一道闪电从头顶闪过,她吓的抱紧身旁的树干,大声哭了出来。她害怕的要命,又是一道闪电,她慌张的摘掉了所有的电子产品,四处摸着。可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在混杂的雨声和雷声中,她像是听到了别人的呼唤。她高举着胳膊,大喊的回应着,然而并没有得到准确的回应。她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舌根发麻要喘不上气来。

“马丽?马丽!马丽。”沈腾找到马丽的时候她靠在树边,捂着胸口大喘着气。他嘴里含着手电筒,蹲下将马丽抱到空地上

“打雷闪电呢,你靠着树你咋想的啊,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带记的么?”沈腾大吼着,脱下雨衣裹在她的身上,仔细带上帽子,拉紧帽檐。他不敢想今天要是没找到她,会是怎么个结果。马丽迷迷糊糊的哭的更委屈了,她害怕的抱着沈腾,浑身抖的不停。她看不真切眼前人的模样,只觉得像是在洪水里抓住了浮木,要紧些再紧些。

本还愤怒的沈腾看着她如此模样,心都要化了,他搂的更紧了些。

“我在呢,是不是心脏不舒服?我带了药”他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哆嗦的倒出药片塞进马丽嘴巴里。

他用手电筒将马丽照了个遍,灯柱停在了她的右腿上,皮肉外翻着还混着不知是什么的杂物一块黏在裤腿上。

下山的路更滑,他的身体不允许,刚刚抱着马丽到这儿已经够呛了,眼下她的腿根本不支持她前行。

“马丽?马丽?”马丽没有任何力气回应他,眼皮被雨水砸的都要抬不起。他站在陂儿下脱了外套将马丽整个背了起来,用外套将两人紧紧锁在一起。

“腾~”

“疼?哪儿疼?别害怕昂,不能睡。我在呢一会儿我们就下去了。不能睡昂马丽……”

沈腾含着手电筒大喘着气,尽量稳住声音安慰着背后虚弱的姑娘。由于原来的旗帜被调换,这条下山路与他的那条合并了起来,走的艰难。他仔细回忆着道路。没走几步沈腾的腰开始反抗,疼得厉害。他咬着牙稳住身体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终是在第三个陡陂儿的路上碰到了工作人员,他扶着身后的人儿跪倒在地,大喘着气将身后的衣服解开,拉好雨衣将马丽包裹着,扶到担架上。

“送…送医院,她心脏不好,我刚刚已经给她喂了药。还有…她右腿上有伤。不知道什么划的,最好打个破伤风。还有…还有…她总喊着疼,最好全身检查一下……”沈腾喘着粗气交代着马丽的伤情。工作人员想扶着他一同下去,

“别管我了,你们看着点路,摔了她你们要知道后果。”沈腾拄着随手掰断的树枝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下了山,见到马丽被抬下来,徐温贺立刻上了前扑到马丽身前,不时有人掏出手机周围瞬间围满了人。

“有必要现在上演夫妻情深么?”沈腾上前拉了拉马丽的帽檐,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朝着周围人大吼着“都他妈拍什么呢,送医院啊。愣着干嘛呢?”。

李蔷看着沈腾浑身被雨沁的透湿的模样,慌张中说了声“谢谢”而后扭头跟上了救护车。

“别告诉她”在看见徐温贺随着担架一同上了车之后朝李蔷喊着。


      导演组拿来干毛巾,扶着沈腾进屋换上干净衣服,“嘶”黑夜中他浑身四处不知被树枝划了多少道,深深浅浅的伤口,被雨水冲到泛白。贴身的衣物脱下的时候牵拉着伤口。

“腾哥,你这也得去医院啊”助理看着刚换上的短袖就又被染红。

“我这明天就好了”

“您还能看看丽姐不是”跟了这么些年了,助理当然知道什么理由可以说服沈腾。

急诊人多病房爆满,马丽被安排在走廊外的病床上,歪着头,头发还是湿的。他就站在拐角,她的斜对面。马丽挂上氧气的时候他才倚着助理的胳膊去处理身上的伤口。

马丽虚弱的扬起头,她好像看见拐角那儿有个熟悉的人影儿,她尽力支起上半身,可人群散去的时候,角落显现出来,没有任何人。

“姐,你快躺下吧,都快给我吓死了。贺哥去给办完住院了。”李蔷扶着马丽再次躺下。

“他救的我?”

“昂”李蔷心虚的不敢去看马丽的眼睛,弯腰去掖本也没有乱的被子。

是他么?那个后背那个声音都指向一个人,不是徐温贺,绝对不是。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马丽侧过身闭上了眼。想起那年北京大雨,电闪雷鸣之后,暴雨似是发疯一般。骤然间,天地间像隔着一层纱,迷迷蒙蒙,雨越来越大,像有人一大盆一大盆地往下泼着水,雨点儿打到窗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她被困在路上,周遭全是水。看着前面被路面积水抬起的车辆,她慌得缩在驾驶位,浑身要抖成筛子。她闭上眼捂住耳朵不去听不去看,就在她以为她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沈腾打开了她的车门。手里举着半把雨伞,为什么是半把呢,

“看这风多大,给我伞叶都刮飞了。”沈腾举着光秃秃的伞柄在马丽跟前左右舞着。

“腾哥~我刚刚以为我要死了~”马丽探出半个身子揽住他的腰,哭的大声。

“好了好了,不哭了昂,快把雨衣穿上,再不走,咱俩真得交代在这了”沈腾护住她的脑袋,将她往车里塞,胡拉了两下刚刚雨水打湿的发丝,将身上的雨披解开把马丽紧紧围住。路面的水已经漠过他的膝盖。

“来,上来。”他背过身弓着腰,半天没见动静儿扭头看向缩在车座上的泪人,随着雷声一缩一缩的。

“没事儿,丽,我在呢,这雷要是劈指定先劈我。”

“那劈你不也劈着我就么”马丽小声哆嗦着趴到了沈腾的背上

“那你还上呢,不怕劈啦?”

“要死一起死,死一块也挺浪漫的。”马丽紧紧锁着沈腾的脖子,在又一个雷声响起的时候加了一些力道。

“我觉得我不是被雷劈死的,得是被你勒死的”沈腾哑着嗓子艰难的往外蹦字。马丽立刻松了手捂住耳朵,朝天看着这倾盆的大雨,恶狠狠的砸在脸上。她伸手挡在沈腾的头顶上,抬起下巴盖在脑袋上的帽檐刚好遮住了沈腾。

“腾哥~我下来自己走吧”

“不行,这水太赃了。”

“腾哥~”

“我在呢,不怕昂。”

枕下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马丽皱着眉右手跨过脑袋探到枕下,无力的划过接听贴在耳边。

“喂,你说什么?”

“严重么?”

“送医院了么?”

“哪个医院?”

“我马上回来。”

马丽猛地坐起身子,甩掉鼻前碍事的氧导管,一手轻摁住左手手背上的输液贴,伸出脚在管道上一蹬,针头甩在地上,滋滋的淌着药液。没给李蔷反应的机会,马丽已经穿上了湿透的鞋。

“丽姐,丽姐。”李蔷抓住了她的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

“蔷蔷,我真得回去,老师说念念跟小朋友打架磕到头了,现在还在医院呢,就阿姨在我真不放心”马丽泪水已经在眼里打转,听到念念受伤比她现在身上任何一个患处都要疼痛。

“可这么大雨,航班都停了啊姐”外面的雨还在下,甚至大于刚刚她还在山顶时,雷声风声齐鸣,她害怕,但是作为妈妈她不能害怕。

“车呢,能借到车么,我开车回去也行。”马丽拉着李蔷的手往走廊外走。

“您别着急,别着急,我去找贺哥。”

“别,别找他,我不想麻烦他。”这些年公开场合马丽总将徐温贺带在身边,向世人演示这她的婚姻生活有多么美好。别人信不信不知道,沈腾是信了。在看到他们的每一次拥抱每一次牵手之后。但假的终归是假的,徐温贺每演一次就要对应的资源作为交换。今天是电影角色,明天是综艺嘉宾。只要马丽在他就在,倒显得他们“夫妻”更亲密了些。

“但是现在……李蔷站在一旁打了好些个电话,

“找他吧找他吧……”马丽围着石柱绕着圈,她真想此刻能够瞬移在念念身边。念念生下来就大多是阿姨在带,她出了月子就出去工作,没能陪在孩子身边早已是亏欠,如今受了伤她还是没有办法回去。一想到此,她就钻心的疼。她不是没想过将念念带到身边,可那样念念必定会遭到各种各样的拍摄,她一张照片都不想流出去。她不想她的孩子被评头论足,不想他也被囚禁在聚光灯下。


“刚刚过去的是马丽?”沈腾活动着刚刚缠上绷带的胳膊,抬头瞅见门外匆匆走过的人影儿。

“看错了吧,不是啊”助理拿着沈腾的上衣从门口探出半个头四处张望,左右是没见到马丽。

“嗯,衣服给我,走吧”沈腾套上短袖简单跟医生致谢后离开了治疗室。右眼皮在不停的跳,跳的他心烦,抬手胡乱的揉上几圈还是不得缓解。沈腾挑着眉路过拐角往前两步突然停下,助理被他的突然刹车打的措手不及,一头撞到了沈腾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腾哥……”

沈腾并没有回应他,扭头看着走廊的病床,一,二,三,四,五,六,空位。他立马转身走向空床,老远就瞅见耷拉在床铺上的氧导管和甩在地上的针头,周围已经有了一小滩药液。他拨开人群朝走廊外跑去,跑步牵拉着他还未愈合的伤口,绷带上再次渗出了血。

“马…”在看到徐温贺把着马丽上了出租车的那一刻他刹住了车,徐温贺看到他了所以整个身子将玻璃挡的完全。

“腾…腾哥?”

“算了,回酒店吧。”沈腾刚坐上车便扯了左胳膊上缠好的绷带“缠的什么玩意儿”,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凉飕飕的,疼。但感觉不到。他闭上眼睛,右眼皮的跳动始终也未终止。他皱紧了眉头,脸色铁青,助理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刚下车,就见刘导往酒店大门里走,今天的事儿他本就对这导演有意见,加之此刻更没有心情扯着笑去社交。他揉着脑袋和这让人心烦的眼皮只装作看不见往里进。

“诶,沈老师,真对不住,是我们的疏忽,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伤怎么样,这次所有的医疗费我们全包,全包,后续……”刘导看见沈腾便拉住他赔礼道歉,沈腾他可是得罪不起的,况且这次事故全部责任都在他。

“我没事儿,马丽那边你记得照顾就是。”沈腾面无表情的抽开自己的胳膊站在电梯口。

“那是当然,刚还给找了辆车……”

“找什么?”电梯门开了,沈腾拿出已经踏进去的半只脚。

“车啊,刚走。”

“刚走?走哪儿啊?”

“好像说是孩子出事儿了着急回去,现在哪能买着票啊,这么大雨,航班都停了。刚借的车,准备开车回去”

“她疯了?这么大雨?她团队放她回去,你们也放她回去?去送死?”沈腾看着走过来的徐温贺怒吼着“那是她一个人的儿子?你他妈就那么放心?这会儿不装夫妻情深了?”大厅里来往的人不时朝这边看过来,他掀起了助理头上的帽子扣到脑袋上压低。

“您没有资格教训我。”

“呵,是,我没资格,去把车开过来。”沈腾松开了徐温贺的领口,对啊,他有什么资格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

助理瞅见沈腾如此脸色,片刻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去了地库。

“车型,车牌号”沈腾尽量压低声音。

“白色suv,晋A1639”刘导被沈腾吼的木僵在一旁。

滂沱大雨还在城中肆虐,雨柱漫天飞舞,雨像是无止尽的,不知疲倦地下着,在平地上汇成积水,一点一点扩大。在巨雷轰顶的压力下,雨水砸的更加猛烈无比,不知何时才肯罢休。汽车在大雨中行驶的很慢很慢,小助理双手握着方向盘几乎要趴在玻璃上好在雨刷器划过的瞬间看清前方的道路。

“停车,下来,我开”沈腾趴着车窗,道路边的树干抵抗的还在随风左右摇摆,投降的已拦腰折断跌倒在路边。这雨又大又急,大多数的车都停在了路边,因为司机恐惧或因为路旁倒下的树砸中了车辆,他必须最快速度找到马丽。

“白色suv,晋A1639,你仔细看着点。”沈腾拉紧安全带,双手紧握方向盘,抵着大雨冲破黑暗。小助理伸手抓住了车窗上方的把手,随着车速前后俯仰,瞪大眼睛瞅着路过的车辆。终于在连续弯道上看见了马丽驾驶的白色suv停在拐角处。

“找到了”沈腾大缓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刚要踏下去的时候收回了脚片刻又踏出,“翔子,你来开,走她前面,走慢点”

狂风卷着暴⾬,狠命地往玻璃窗上砸。像成千上万支利箭飞速射进,势不可挡。马丽凭着母爱控制着漫天的恐惧,“不害怕,不害怕,没事的没事的”马丽自我麻痹着,可眼前这狭窄的弯道她真的害怕极了,路边昏黄的路灯根本无法穿透黑暗,车前的大灯也只能照射出短暂距离的光亮。握在方向盘的手已经无法保持稳定。

张翔一脚油门超过停在路边的马丽,打着大灯行驶的缓慢,马丽看到前行的车辆带来的光亮,就像神明一般给此刻身处黑暗的她带来光明,她咬咬牙再次踩下油门顺着前路的光通过了弯道。

沈腾坐在后方不时的扭头看着她是否跟上,后来干脆直接扒在后车窗看,

“慢点慢点,她没跟上”

“好好好,走走走”

“腾哥,你为什么刚刚不直接去找丽姐,这是何必呢”小助理很不理解,沈腾默默做了这么些,要是告诉马丽,是块石头也该捂化了。

“我答应过她,她也不想看见我。”出了太原,雨小了很多,沈腾转身安稳的坐在后座。淋了那么久的雨加上伤口感染,沈腾感觉此刻的脑袋有千斤万斤般重,他抬手捂住额头,嗯,发烧了。昏昏沉沉间仍不时扭头看向身后的车。

凌晨四点时终于进了京,这里没有大雨没有雷声闪电,霓虹灯照亮着整个城市,此刻已经不需要他这一束被埋在明亮世界里的微光了。


“行了,回去吧”沈腾看着马丽从旁边行驶过去。

“回?回去??回哪儿啊”

“还能回哪儿,太原啊,还有工作呢”

“不是,哥你这一路回来图啥啊,既然做不到老死不相往来何必……”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太难受了,小助理郁闷的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

“我应得的,走吧。”

沈腾倚着车窗,双臂环在胸前半躺着。咬牙控制着自己这时好时坏的烂情绪,他怪不得任何人。他总说,这是他应得的。

他什么都有了却又什么都没有。安静的时候会大脑一片空白,譬如此刻。马丽的每一次决绝无时无刻不在鞭挞着他,身心灵早已伤痕累累,他就像一只年老了的骆驼,被重负压的踉踉跄跄,也许会在下一次的伤痕后倒下,也许会一直挣扎的走了下去。


“念念”马丽穿着与这里不同的病号服,脚踝处的绷带绑紧的伤口并没能止住血,纱布已然红了一片。她半蹲在地上搂着念念也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

“疼不疼啊,宝贝。”她轻轻触碰着念念脑袋上的纱布,倘若再偏下两公分,磕到的就是眼球了。她心疼的泪水已在眼里打转。念念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那你告诉妈妈,为什么要跟小朋友打架?”

念念还是不愿意开口,低着头将十根指头要打成死结。

“你一直很乖的,为什么要这样呢?告诉妈妈好不好?”念念一直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又聪明好学,幼儿园的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他有着超越他这个年纪的懂事稳重,从不惹是生非,她并不相信念念会主动去打别的小朋友。马丽盯着念念的眼睛,面上沾满了泪水。

念念解开结,伸出小手擦了擦马丽脸上的泪水,猛地撇着嘴巴张开胳膊趴在马丽肩膀上委屈的哭出了声。

“他们说我没爸爸,妈妈也不要我。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小朋友这么说了,可这次他并不想乖乖的忍下去。

“念念,你有爸爸,妈妈也没有不管你,妈妈也想可是妈妈……”马丽抱着念念的浑身都在颤抖,像有人要将她撕裂一般的疼。她怎么会不管念念呢,可真的没有办法,我做不到两全。她所有的时间都在工作和孩子身上,她每天都在努力做好演员,女儿,妈妈,也在尽力平衡这些的标签,她已经没有自我了,可还要她怎么样呢。

念念掉着眼泪不说话,她知道马丽在骗他,他从来没见过爸爸,只有刚入园的时候妈妈牵着他带了一个很高的叔叔来过,那个叔叔告诉老师说他姓徐,是马念谂的爸爸,可念念知道,他不是。


到太原的时候沈腾已经烧的迷糊,整个⼈完全没了⼒⽓,⾛起路来也是东碰西撞的,额头像⽔烧开了⼀样烫,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挂在脑袋上。他废力的抬起眼皮搭上助理的胳膊才勉强下了车。

“来医院干什么?”沈腾朦胧间看见医院的招牌站在车前不愿再走。

“那不能这么一直烧下去啊”

沈腾被助理强拖着进了医院,被迫躺在了病床上,他的身体这些年跟他真是遭了不少罪。但凡跟马丽沾边的事儿,生命永远抛之脑后。从没把自己的命当命,他总说,是他错了,错一次,便要一生困于此。

“腾哥,你想吃点什么?”小助理趁刚换上药液的空档连忙站起身,再不吃点什么他都要饿昏过去了。

这些年沈腾经常生病却很少进医院,由于常年酗酒哪怕是金刚的胃也得破个窟窿,他的自然不止一个。可他从来不管,只要没死就硬撑着,酒也是不会断的。

他最讨厌休息,因为闭上眼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回忆,不管怎么藏,那些透进他生命里回忆,总会在某一个节点跳出来,此刻也是。

“你说你不愿意去医院也就算了,你好歹用点药啊”马丽开门进来拎着大包小包的,左右踩着后脚跟脱了鞋,将手中的大小包放在餐桌上嘟嘴气呼呼的责怪着。

“我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你又不穿鞋,多凉啊。”沈腾从沙发上坐起来,毯子从腿上滑落到地上半拉,他无力的拽起又胡乱的窝起来扔到一旁。

“大”马丽端过来一杯感冒冲剂停在鞋柜旁踏上一双略大的拖鞋。“那你睡一觉好了么?”再将冲剂放于他手上顺带一颗糖

“吃糖就不苦了。”又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这还是烫的。”马丽皱起眉头将手里的退烧贴撕开粘在他的脑门上,用了点劲儿拍拍。

“你刚拿的热水啊,傻瓜。”沈腾整个人被拍的往后仰,无奈的摇摇头,吹着手里的感冒药搁下,起身走到鞋柜处,弯腰取了一双粉嫩的拖鞋举在胸前。

“这个才是你的。”

马丽连忙光着脚踩过去套上他手里的粉色拖鞋,站过去与他同排,低头晃着脚里的鞋,他的是棕色的挂着一只粉色的小熊,她的是粉色的挂着的自然是棕色的小熊了,真好看。踮起脚嘴唇贴上了他的侧脸,沈腾还未反应过来马丽已拎着一大包蔬菜站在厨房门口朝他喊着

“奖励你一个点菜的机会,你说想吃什么?”

“排骨玉米汤,青菜鸡丝粥”

“好,还要什么别的么?”助理将身后的凳子归置进床内。

助理的回应打断了他的回忆,那段想藏却总会偷漏出来的曾经,他睁开眼看着窗外仍是乌云密布,雨停了,都落进了他的心里。

“什么都行。带瓶酒还有……糖。”


刚退完烧,余下检查的报告还没取完,沈腾就嚷嚷着要出院。

“腾哥,还有肠胃镜,CT什么的报告都还没出来呢。”小助理一边劝阻着一边迫于无奈收拾着桌上的饭盒。

“我就发个烧,看那玩意儿干啥,那是我烧迷糊了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都不带同意做的。”沈腾拔了还没打完的点滴,针头摆在地上,穿上鞋子就往外走。小助理拎着背包小跑步的跟上。


“17床的病人呢?”

“好像出院了”

“胡闹么这不是,他的胃病现在必须得马上干预。”


两个不要命的工作狂又一头扎进剧组里生了根,为了预防类似事情再发生,整个节大体框架都得变需要时间,综艺录制便就此耽搁。他们便再没见过面。

“蔷蔷,那天真是温贺救的我?”马丽扒拉着网上的帖子看向一旁的李蔷。她总觉得不是,尽管这些救护车前的夫妻情深陈列在她眼前。

“昂……”李蔷心虚的不敢抬头,假装划拉着手机。

“锁着屏你划拉啥呢?”

“我…我……”李蔷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沈腾。”她直愣愣的盯着李蔷,李蔷没有说一句话但眼神告诉了她肯定的回答。

那天的大雨下的突然,没有任何预兆。闪电惊雷连番轰炸,那大雨就跟瀑布似的往下灌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她只记得黑暗中被一个厚实的胸膛裹紧怀里,被宽厚的肩膀背起,他似是很吃力但却从未松开把着她的手臂。

这个人只能是他,沈腾。

除去亲妈在这个世界上顶天对她好的人。

可她还是分不清,这算什么。


沈腾整日里除了拍戏便是窝在酒店里研磨他那儿剧本。历时四个月零三天的电影拍摄工作今天杀青,修修改改好些年的剧本也在今天完结。

“腾哥,你去医院了么?”小助理收着箱子往后备箱抬。

“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一天到晚叨叨个没完没了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沈腾坐在后座拧着眉头,加深了似是刻在皮肤上的悬针纹。

难得的两天假期他可不想交代进了医院,其实除去工作他也没什么事儿。一个人两袋瓜子一箱酒跟数不尽的烟,缩在书房里两天两夜去磨曾经答应要送她的剧本。

不去医院的下场就是疼痛一次比一次频繁一次比一次剧烈。在他咽下最后一口酒的时候涌出了一口鲜血,他把着书桌站起来只觉天昏地暗,没有办法又倒在靠椅上,缓了好久好久,他终于有了力气去了医院。

“您有亲属陪同么?沈先生。”急诊医生拿着报告单朝着窝在床上的沈腾拧着眉头。

“您直说…就…我自己……”手上输着血浆,他撑着力气去尽可能的回应。

“由于您本身患有萎缩性胃炎加上现在的胃溃疡导致吐血,我们还发现您胃部有癌变。”

“什么?”沈腾用力的坐起来朝医生侧着身,他听见了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目前需要您住院再进行详细检查,如果是早期,及时进行手术治疗,一般都可以完整切除癌性病灶,手术后的临床治愈率比较高,生存时间大多可以达到5年及以上甚至可以达到长期生存状态。”

“那晚期呢?能有多长时间。”

“两个月至三年不等。”

医生的话像直接对着他的脑门给了一榔锤,他懵在原地,想的倒不是死有多可怕而是该怎么在仅剩的时间里把要做的都做完。


他总算老实的住了几天院,大大小小的检查做了个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去等死亡的判决,他想着老天爷能高抬贵手,让他能把一切都安排好再收了他这条烂命。

医生站到他的床尾,护士将床摇了起来。

“沈先生……”

“晚期是么?”沈腾看着医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率是猜到了。呆呆的望向天花板,双目毫无神采,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但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晚期就晚期嘛,反正愿望都实现了活着也没啥意思,剩下的都是奢望了。

医生后来再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再次不顾医护的阻拦拿了一堆药便出了院。


出了医院,西北风刀子似的刮过他的脸,枯枝无力地吱吱作响,做着最后的挣扎。他用大衣将自己捂得紧紧的,瑟缩着身子站在马丽家楼下。

其实他没想好要说什么,该说什么。就是总觉得想来看她一眼应该来看她一眼,毕竟现在看一眼少一眼不是。这滋味儿真他娘的憋屈,沈腾搓着手在小路上转圈。

“妈妈,爸爸今天会回来跨年么?”一个小女孩儿牵着女人的手,左右晃着去踩半个靴子高的积雪。

“当然会啊,爸爸还给你带了大蛋糕”女人低头哄着。

“那我要许好多好多愿望。”小女孩儿歪斜着脑袋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希望。

他主动让了路,小女孩咧开嘴朝他笑,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缺了两颗门牙连忙捂住了嘴巴。他弯了眉眼摸出兜里的手机,

今天就是跨年么?

开了屏无数条微信跟电话都在催促他去赴约,上次在杭州录节目跟艾伦常远他们约好了今年跨年一起聚聚。

他在医院这几天手机都是静音,除了做检查就是在修改他的剧本。无暇顾及今天星期几又或者是几号。抬头看着还没亮灯的窗户,他双手揣进裤兜缩着脖子去往艾伦三个小时前发来的定位。


冬季的白天总是短暂,街灯渐渐地亮了起来,红的、绿的、黄的,亮的晃眼。呼啸的寒冷夹着零落的雪花,似乎要把他冻僵了才甘心,沈腾裹紧了大衣抵着风朝前走。

尽管是这样的天气,哪怕是再恶劣些,街上四处都是行人,熙熙攘攘。姑娘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小伙儿拎着大小包跟在旁边搂着她。用自己的大手护着她的小手,不停给她哈着暖气,自己却哆嗦得不行。

这样幸福的场景,他也曾是主人公。

“腾哥,你尝一口,特别甜。”马丽将热乎的奶茶凑到他唇边,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耳暖盖住了她小半张脸,鼻尖被吹的微微泛红。

他轻轻嘬了一口,他没有很喜欢奶茶,总觉得那是姑娘们喝的玩意儿,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捧着杯奶茶像怎么回事儿。马丽爱喝一年四季见她手里总攥着一杯,入了冬奶茶店的队总是排的特别长,特别是夜晚演出完,剧场旁边儿的奶茶店要排到对街。

为了心爱的姑娘他只好每次都匆匆忙换好衣服提前半个钟头出来排队,拿上奶茶正好赶上马丽收拾完。有那么一两次收拾晚了,趁那个空档他能再买袋糖炒栗子,开了缝的栗子,特别甜。跟此刻正盯着他的姑娘一样甜。

“好喝吧?”马丽将奶茶杯移了回来,唇瓣贴上。

他总是点点头再去薅她被围巾压住的马尾,抬起胳膊压在她的肩上去蹭她被寒风吹红的脸蛋儿。

北方的冬天总是这样冷,一个人更甚。


“腾哥?”艾伦放下去塞进嘴里的筷子,看向门口的沈腾眼神又瞟回来落在坐在他对面的马丽身上。

一群人同时抬起了脑袋看向门口,确认无误后眼神又都同步落向笑容凝在脸上的马丽。马丽将刚咬进嘴里的半片土豆吐了出来回头看向他。

比上次见面要瘦了很多,外面的雪应该很大,头发都打柳儿贴在脑门上,肩上的衣服颜色要比余下的深些,他应该很冷有些哆嗦。

沈腾愣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想过会在这儿见到她,她也是如此。

“一直没联系上你,以为你不来了呢”艾伦朝门口喊着,不知道是解释给他俩谁听。今天这饭局三个月前在杭州就定好了的,趁着跨年大家都在北京聚一聚,本来是没有马丽的。是这几年他们这群人的窜饭局默认的规矩,叫沈腾就避开马丽,叫马丽就别喊沈腾。这回约好的沈腾临聚会前好几天都没联系上,想着大家聚一次不容易好说歹说这才把马丽叫过来。

“那你…你们吃,我先走了……”沈腾暗了眸子低下头扭身往门外走。

“一……一起吧”马丽声音小到几乎没什么人能听见,但沈腾回了头“一起吧”她略大声的喊了一句扭回身去咬手里空着的串儿。

沈腾脱了外套挤进他们的座位,挪着挪着挪到了马丽正对面,他不自然的摸着鼻子朝服务员又要了一副碗筷。

“师哥,你这几天忙啥呢,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的。我们真以为你不来了呢”宋阳递了把肉串过来的间隙还瞄了眼在咬空串儿的马丽。

“没忙啥,就是手机静音了没怎么看。”住院这几天不是在做检查就是忙着给本已经完结了的剧本改个结局,手机静音搁在抽屉里就没打开过。

“来来来,玩游戏玩游戏,抽牌抽牌”杜晓宇掏出一旁的游戏纸牌每人发了一张冒险牌,做不到的喝酒。

常远最先翻开“跟左边朋友的拥吻十秒”,大家看着坐在常远左边的艾伦大笑出声,鼓掌欢呼起着哄。马丽看着常远搭向艾伦的胳膊,两人扭捏做作的样子捂着嘴笑出声,沈腾本是低着头听见她的笑声便抬起眼皮看着她勾了勾嘴角在她扭头回来的时候瞟向左方。

“不行昂不行,拥吻拥吻不能只拥不吻啊。”宋阳隔着桌子朝还拥着的这俩人指着。

“这还不算?行行行,喝喝我喝了昂”常远端起手边的酒杯灌了一口。

轮到艾伦,倒霉孩子抽了个“热舞十分钟”。看见艾伦站起来马丽笑着打趣道

“热舞啊,伦儿,塞克色。”

“行阿丽,你看着,绝对热”艾伦搭上桌角僵硬的蠕动。

“让伦儿在这舞着吧,咱看看腾哥是啥?”宋阳往下cue着流程。

“我认输我喝酒”沈腾端起旁边儿的啤酒给自己到了满杯,凑到嘴边想起来自己那胃,算了,少这一口又多活不了两年仰头咽了下去。

“是啥呀,腾哥,不像你风格啊”于健动手要去翻沈腾的卡片被他一把摁住。刚拿到牌的时候他就有偷看过,“跟对面的朋友对视一分钟”。别说一分钟了,就是一秒他都得投降。

“下一个下一个,快翻你的是啥,让伦儿给你伴舞。”

转了半圈到了马丽这,翻开牌“给对面的朋友发五块钱红包”

“哎,丽姐这个也太容易了吧。”大非扭完屁股回来坐下。

马丽刚刚还在庆幸在抬头看见对面是沈腾的时候收起了脸上的笑。她有沈腾的微信曾经的置顶,她将关了三年小黑屋的微信号拉出来发了五块钱的红包迅速灭了屏,抱臂去看扭作一团的朋友们。

沈腾摆在手边儿的手机亮了,他没解开身体朝后仰去看她,眼角的皱纹聚集又很快消散。他不知道这样的画面还能在他仅剩的时光里出现几回。


啤酒不醉人但是抵不住上头,几圈下来就从游戏环节直接跳到划拳。五魁首啊六六六的拦也拦不住,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沈腾控制着还算清醒,胃倒也很懂事儿的没有发作,还有力气将他们塞进出租车

“他…他来接你么?”沈腾看着站在店门口的马丽,拿了店外的一把伞聚过她的头顶。

“他最近…挺……忙,我家就在前面我走过去就行。”

“那我…我送你吧,雪下挺大不太好走。”

马丽没点头也没拒绝,抱着膀子往前走,头顶的伞会自己跟过来。

雪花大片大片的往下落,地面盖上了厚厚的积雪,行走的有些艰难。街上跨年的气氛很浓,这样的大的雪都没法阻挡年轻爱人的相聚,一对一对的并肩前行,他们混在其中梦回年少时。

现在的奶茶店开的遍地都是,有得甚至连着几家挨在一起,倒是没什么排队的人。

“奶茶要喝么?”

马丽摇摇头,她很久没再喝过奶茶了,光是戒糖都戒了有大半年,奶茶是什么味道早已记不得了。她的工作实在是不允许她多吃一口旁的东西。沈腾没听她的,将伞把交到她手上自己缩着脖子跑去了看起来最红火的奶茶店。

马丽撑着伞看向站在人群里排队的沈腾,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眸子中泪光涌现,一点一滴悠悠而下,见他扭过头连忙压低雨伞抚掉挂在脸庞的泪,一时有点分不清现在是哪一年。


“给,0卡糖,不胖。”沈腾将怀里的奶茶塞到她手里,单手把着伞朝她那边歪斜。

偶有小姑娘举着仙女棒从旁边经过,跳脚高兴着胡乱划拉,嘴里念叨着新年愿望。他拽着马丽的袖子将她推进内道。

“甜么?”

沈腾接过马丽拆开吸管的包装纸,搓把成小球塞进口袋里。“谢谢”

“马……丽…”

马丽扭头偏过头去看他,见他停了前行的脚步便收回了自己已踏出去的半步。沈腾凑近了些偏着脑袋压住伞柄将马丽罩在里面,手探进裤子口袋摸出来打火机滑动滑轮,一只手挡着吹过来的风雪,火焰燃了起来。

“许…许个愿吧……”

马丽盯着有些晃动的火苗愣在那儿。

很多年前的一次跨年,那天的雪比今天的还要大,演出完已经过了12点,刚下台马丽便被沈腾拉到一边,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摁了两下燃起一束火苗,沈腾用右手挡着风凑的离她很近。

“丽,快许一个。”

“你干嘛啦”

“新年愿望啊,你许一个,哥给你实现。”

“真的啊?”

沈腾朝她扬了扬下巴,她咧开嘴角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像神明诉说她的愿望。

“许的什么愿?”

“长命百岁”

“挺俗”

“祝你”

“那也俗。就没啦?”

“人不能太贪心,一个愿望比较好实现。”

“这个容易,你别气我轻轻松松实现。”


“你干嘛……”马丽从回忆里出来吹灭了打火机上的火苗,沈腾像是没听到似的固执的重新摁燃,火苗将他的拇指烧成焦黄色。

“新年愿望。”

“我就一个愿望。”马丽再次吹灭了火苗。这么些年什么都变了唯独愿望没变,人总是不能太贪心的。

“你换一个”沈腾明白,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她的愿望无法被实现。

“不换。”


大年初七,北京的天气冷得冻人,室外呼出的白雾都能在人的眉眼上结出一层霜。早上七八点正是夜还未走、天还未亮之时,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可架不住今天是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路上挤满了人,堵的水泄不通。她也要去录制改版后的综艺。

为了把跟马丽为了钱财名利被迫破镜重圆的戏码演的像些,沈腾整期节目都贴着李倩芸,跟马丽几乎没什么交流。一向以奸懒馋滑著名的他甚至会贴心的替李倩芸接受惩罚。许是没当过普通朋友,怎么演都有些别扭。

“腾哥,你跟丽姐那组有点交流呗”

“丽姐,腾哥那队受罚你也凑凑热闹呗”

“腾哥丽姐你俩出画了”

“…………”

看着导演投过来乞求的眼神,艾伦实在看不下去,拉着马丽凑到沈腾身边对着他俩耳语

“好歹是专业演员,咱就当演出戏成么?节目还得录下去……”

沉入角色中的两人要松弛很多,你抛我接你逗我捧,笑声一番接着一番。当然,后续的这些到底是默契还是剧本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来我来……”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杯加冰的浓缩柠檬汁了,也是他输的第十回。既然不同队,那么输家一直是他就好。

节目在马丽队大获全胜的前提下录制结束。马丽早早的退了场,眼不见为净。

沈腾有些踉跄的下了台,手探进口袋里去摸索常备着的止疼片。一片两片三片……总也不见效果,胃部的不适迫使他蜷起身子蹲在门边。左手握成拳头放于大腿与腹部中间挤压止痛。

“你…你…怎么了?”马丽换上私服推开门便看见墙根处一团,似在发抖还有些隐忍的低吼

沈腾闻声抬起脑袋,眼球里满是血丝,整张脸刷白刷白没有血色,唯有嘴唇上有一道清晰的咬痕,他无力的偏着头搭在抱起的右胳膊上。

“沈腾?沈腾?你没事儿吧?”看见抬起的面庞马丽唬的改变了脸色,心脏似能感同身受一般痛苦的搏动着。

“111120……”马丽掏出兜里的手机慌张中掉落在地上,急急忙忙去捡

“别,别……”沈腾摁住她的手,失去重心坐在地上。

“艾伦……艾伦…”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车窗外的风景飞速的从眼前掠过。大片大片的雪花在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整个城市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雾之中。马丽抱他在怀里攥着他的手,贴在唇边,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哽咽地呼喊无数次他的名字。跟着他们的明月此刻成了她的神明,缄默地聆听她虔诚的祈愿。

在急诊室外的这段时间里,她背靠着墙支撑着即将崩溃的自己,期间来了又走了很多人,跟她说了很多话,她一句也未听进去。她紧盯着急诊室上亮起的绿灯,抓着长出半截的袖口,布料要绞进肉里。浑身紧绷面无表情,隐忍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

灯暗了,看到沈腾平安无事地推出来时,她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如泄洪的大坝瞬间喷涌而出。

“沈腾~”颤抖的,崩溃的,就如当年夏洛躺在病床上时,戴着呼吸机,浑身插满了管子。她知道是戏,但她看不得这样的沈腾,情绪崩溃,泣不成声,拍摄结束的她还是久久无法走出情绪。角色跟本人她一向拎的清,但是那一刻的她分不清即将死去的是马冬梅的夏洛还是她的沈腾。

艾伦被叫去了医生办公室,出来时捏着报告单面色沉重倚着墙,咽下两口唾沫来缓解由于紧张干裂的喉咙。

“伦儿,医生怎么说?”

“啊?”

“医生怎么说?腾哥到底怎么了?”

“啊?胃…胃……”艾伦的指甲快要将手里的报告单钉穿。

“老毛病是吧,那我去买点粥,你先在这看会儿等我回来换你……”还没等艾伦反应马丽已经出了病房门。


“别告诉她。”沈腾睁眼看向还立在病房门口的艾伦。

“腾哥…你……”

“年前我就知道了,别告诉她。”别告诉她,让她的愿望实现一日是一日。

“可是阿丽她等会儿……”

“我自有办法”


马丽拎着两碗粥进来,额前的碎发贴在头皮上,应该是跑的。轻轻的解开包装递给艾伦一碗,拎这塑料袋口看了一圈懊恼的敲了下脑门走的太急忘装勺子。

“还没醒么?医生有说什么时候醒么?”

“没…没……”艾伦猛地吸溜一口还烫着的粥呛了半天,马丽也没空管他担忧的看着桌子上仪器的数值,其实也看不懂什么,但是见着有波动的条纹心里总是要踏实些。

沈腾一直闭上眼睛,握住了搭在床边的手,马丽愣了一下还是回握了回去,手指被沈腾紧紧的攥在手心里“芸芸”

马丽本要上扬的嘴角僵在那里连呼吸都要暂停,眉头短暂颦起侧耳再去听。当又一声芸芸穿进耳膜她蹭的起身碰倒了身下的凳子,摔在瓷砖上刺耳的紧。

“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马丽木僵的扶起凳子快步离开了病房。她不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这扑面而来的酸楚又是为何。

艾伦鼻子酸涩盯着还在喃喃的沈腾,看着他这段可以评为A+的戏段。

“阿丽走了”

沈腾仍闭着眼嘴里还在捣鼓,不过这次是出于真心,唤的是丽丽。

疼痛来了急骤,汗珠混着泪水从惨白的脸上成串的滚落。剧烈痛楚的咳嗽声从他的嘴里蔓延出来,迫使他缩成一团整个身体佝偻起来,一字一字从齿间挤出来。

艾伦摁响了床头的呼叫器,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他到现在还没接受沈腾将不久于世的事实。他只觉得不过是场虐恋的戏码,在看到一口鲜血无法遏制的从沈腾口中涌出时他懵了。

“咳咳”

鲜血似乎进了气管,沈腾的咳嗽声更重了。内脏宛如被硫酸浸过般的难过抽搐,似有一只魔鬼的手在用力地撕扯着他的肉体,还试图吞噬着他的灵魂,他挣扎的低吼。

看着赶来的医护七手八脚将缩成一团的沈腾摆正改为平卧位头偏向一侧,艾伦力持最后的冷静看着墙不让自己倒下去。

“去取悬浮红细胞还有血浆……”

“是。”

护士快速奔出病房,另一名推来治疗车在药盘里拿药和注射器执行医嘱。漫天的痛苦令他四肢乏力没了对抗外界的阻力瘫软在床榻上任人摆布。

窗外,天色完全地暗了下来。

晚上八点左右的时候输上了从血库取回来的血浆,沈腾终于安静了下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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