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shroom

请你告诉她,让她注意身体,多接好戏

开在窗外的紫色蒲公英【原设定】上

 ooc

请勿上升

祝两位老师长命百岁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觉得不算be

分上中下三部分,全文7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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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请请看

(开在窗外的紫色蒲公英1 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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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躺了三天马丽就不顾李蔷的阻拦出了院,李蔷拎着大包小包的拦在病房门口

“医生可说了,你再出血可就保不住了,姐。”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但我今天必须去麻花。”李蔷不知道是什么迫使着马丽下这么大的决定。谁劝都不听。

“丽姐!”

“蔷蔷,你要是还想在公司的话我一个人走”马丽被堵在门口焦急的跺着脚。

“姐,你说什么呢,我从进公司就跟着你,他们都看不上我只有你不嫌弃我笨,一步一步的带着我,我早就把你当我亲姐姐了”李蔷说着说着还掉了眼泪。

“我是觉得跟着我的话可能日后会受欺负。”马丽不是不想带着李蔷,只是离开了麻花,她也只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演员,自己的温饱都不知道怎么解决,还要搭上别人的。

“我可以学,我可以保护您的。”

“行,蔷蔷,你就让我走吧,要不放心咱俩一起也行”

“好,不过您答应我一定不能动气”

“行行行”


马丽推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艾伦常远正努力架着迷迷糊糊的沈腾坐在沙发上,他顶着鸡窝一般的头发,还是那天那身儿衣服,短袖皱皱巴巴的粘着酒渍,裤腿上的血渍凝成暗红色。老板椅上的马迟本是对着墙的,听见开门声扭过头来看向她,桌子上面摆着合同,四个人面色凝重一声不吭。

“阿丽”

“丽姐”

艾伦常远站起来打着招呼,二人一松手沈腾便顺着沙发滑到了地上,抬起眼皮看向她,那本顾盼生辉的一双含情眼如今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因长时间没得到水的滋润干裂起皮,唇周挂着粗短的胡茬。隔的老远,还是能闻到很浓烈的酒味儿。

眼神对上的时候马丽慌乱的瞟过,嘴角微微上扬的回应着常远艾伦,而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沈腾落寞的低下头借着艾伦的膝盖从茶几底钻出来半躺在沙发上,直直的盯着她的背影。她感受的到,所以再也不会回头。

“真的要走么?”马迟紧紧的握着合同,他本人是很欣赏马丽的,也是目前麻花唯一一位能拿得出手的女演员,可惜保不住她。

“嗯”

“大家都在一起努力了那么些年,刚刚有点起色……”

“以牺牲我为前提么?”

“这……我知道这…这次是…但未来麻花的资源都………”马迟话还未说完便被马丽伸手打断,

“别画了,我来之前吃过饭了”她伸手抓住合同的另一角,微微使了些力。

“马丽……”

“你们有未来,麻花有未来,所有人都有未来,我马丽没有……”攥着合同的手大力了些,马迟终是松了手,她拿起旁边的钢笔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手停在了签字栏,将要下笔时艾伦常远高速的用胳膊肘怼着在一旁直楞发呆的沈腾,

“马丽。”

沈腾哑着嗓子说了到这来的第一句话,她刚挨到纸张上的笔尖悬了空。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艾伦膝盖不停的朝沈腾哆嗦着,催促他再多说些什么。

“确定要为了那个小逼崽子跟大家都断了是么?”憋了那么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常远在一旁急的皱眉扶额。

“请你尊重他,沈老师。我为什么离开麻花我想你清楚的。”沈腾一双怒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后背,而她也心知肚明的始终没有回头对上那能将她的灵魂都刺穿的灼热的眼神。

“可我…我的每个选择你…你是理解的,我……他到底哪儿好你看上他什么了?我就搞不明白了,你钱多的没地儿花,非得找个人傍着你么?”沈腾听不得马丽偏袒徐温贺,一点也不行,徐温贺这个人一心想要走捷径,年纪不大心思极深。麻花上下没有不知道他的为人的,可偏偏马丽就选了这么个混蛋作贱自己,还要决心与麻花断了联系,准确来说是跟他,心里窝着的火蹭的一下就上了头。

“我理解,我都理解,但理解跟接受是两码事儿”怎么会不理解呢,他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麻花的以后,所有人的以后,只可惜没有他俩的以后。她理解他所有的不得已,也曾甘愿安心做个好搭档,可打破这层关系的是他,拉她坠落的也是他,现如今还要强迫她理解那个孩子的到来。她无法接受,既然不是爱情,为什么要孕育生命。

“马丽,你今天要是签了,咱俩就……”

“就什么?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沈腾几乎是咬碎了牙挤出这几个字。他不想失去,他有太多的不得已,她能明白的,可为什么这次如此决绝呢。

马丽笔尖刚落到纸张上,沈腾起身跨过常远抓住了她的胳膊死死的攥着,笔墨滴落瞬间染花了纸页。

“放开”马丽使了些力与之拮抗着却无法挣脱。

沈腾拿掉了她手中的笔,将桌上的合同拿过去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在她皮肤下印出了深深浅浅的指痕。

“给我”马丽对上他的眼睛,那本明亮的双眸如今暗淡而混浊,眼周红了一圈像一只要将她活剥了的恶狼。

她心脏抽疼,她无法接受再跟眼前这个男人有任何联系,每想一次良心就遭到谴责一次。纠缠这么些年了,也该有个了断的。老死不相忙来也是好的。

“只要你别走,我再也不闹了,我祝你幸福,真心的。”沈腾攥着合同等着她的回答。他妥协了害怕了。可是。晚了。马丽闭上眼片刻抬起眼皮看着他,眼里看不出是何情绪。没有言语只微微用力旋转着被他攥紧的手腕。

“别走。”他扔了合同,附上了另一只手。

“放开。”久久僵持不下的马丽有些站不稳的晃动着,另一只手撑住了后腰。

“马丽……”

“撒开。”马丽红了眼往后退两步使了好大劲儿抽出了被攥出印儿的手腕。

“非要…如此么……”随着被抽离的手腕他五官再次皱紧,像干瘪的橘子。马丽蹲下身跨过他的腿去够他扔在身后的合同。

“抬脚,沈老师。”

沈腾从没觉得双脚有如此沉重过,后脚跟压着合同的一角,踩的牢实。在他磨开的那一刻马丽将它抽了出来,甚至没等拿上桌,铺在地上快速翻到最后一页,利索的签了字,笔尖锋利的划破的不止是纸张。

“马丽,我问你最后一次,真的要走么?”

“每次都是,沈老师。”

“丽姐”

“阿丽”

艾伦朝着门口挪了半步,伸出去的胳膊在看到马丽眼里倔强的泪水时卡在了半空。她前脚踏出门,沈腾便软了腿,顺着办公桌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盯着那花点的签名。

尖锐的耳鸣嗡嗡嗡的响的反胃,干哕了两声爬起来扶着墙壁歪斜的离开了公司。撑着脑袋爬上了车,耳鸣没有片刻停歇,咬着牙压着一阵阵的反酸。在北京城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油箱耗尽,他从后备箱里取了一箱酒,抱着酒箱坐在后座,扣开一罐仰着脖子,直直的灌了进去。开酒瓶的动作已近乎僵硬,吞咽的动作越来越快,酒尽仍尝不出任何味道,他蜷缩在座椅上,只觉天昏地暗。他环抱着自己,他不想的可他无能为力。

“你种什么呢”沈妈趴在二楼窗户那儿看沈腾忙活了一上午,浑身沾满了土,往院子里拨松了的土壤里撒着种子。沈腾哪干过这活儿啊,手掌摩起了几个血泡仍不知疲倦。

“蒲公英,紫色的”沈腾没有抬头,依旧仔细的撒着种子,

“不是它的季节能开么,蒲公英一开不就散了,也留不住。”知道他最近心情不佳,沈妈沈爸前天一大早就带着炖好汤过来,可儿子只敷衍的喝上两口便一心扑在这一方土地上,两天了。

“对啊,留不住。”沈腾撒种子的手停了半秒又重新撒下,嘴里喃喃的说些什么。沈妈本想再说些什么被沈爸摇着头拽进屋里。

“那孩子结婚了”。

夏洛大火那年麻花团建,去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大早马丽就钻进他的帐篷里,冰凉的手一下探到他的下颌,沈腾被冰的眉头拧成川字,睁眼看见是马丽后立刻换上了笑脸,到嘴边的一句咒骂生生咽了回去。

“早啊!腾哥,你快起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她跪坐在帐篷门口,没有脱鞋半个身子还在棚外,挡住了背后高挂在天空上的太阳,她像是从光里走过来一般白皙明艳,她穿着米白色的纱裙,散下的长发落在双肩,沈腾微眯着双眼,看的发愣。

“腾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快起来啊”马丽见沈腾没有回应,再次探身拉住他的胳膊往起拽,他借着马丽的劲儿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啊,你咋不穿衣服啊”马丽看见沈腾光溜溜的身子连忙扭过头去。

“诶诶诶,我可穿了啊”沈腾从被子里钻出来半弯着腰要向马丽展示他画着海盗的裤衩。

“你赶紧穿衣服,一会儿该看不到了”

他快速的套上衣服出了帐篷自然的搭上马丽的肩,“去哪儿啊,这一大早的”马丽笑眯着眼睛拉着他的手去到小河边,一株淡紫色的蒲公英被套上了亚克力盒子,

“看,好看吧,我拿亚克力盒子给它罩起来了,不然等我回去它就被风吹散了”马丽小心的掀开盒子,好让沈腾看的仔细。

“蒲公英有啥好看的,风一吹就散了,就留一根茎孤零零的杵着”

“可它是紫色的诶,我都没见过”马丽伸出小拇指刮蹭了两下蒲公英的根茎,又将亚克力盒子套上。

“喜欢啊,喜欢回去我给你种一地”沈腾站在一旁看向蹲在蒲公英旁边的马丽,人比花娇。马丽摇摇头,蒲公英的寓意不好,紫色的更不好。

“腾哥,你说我们会像这株蒲公英么?”

“什么?”沈腾看的入迷,没能听清马丽的问题。

“没什么,回去吧”马丽站起来挎着沈腾的胳膊往回走。撇撇嘴回头瞅着被亚克力罩住的紫色蒲公英

“我把我们罩起来是不是就不会散了”

“什么?”

“我说,我们是不会走散的”马丽凑到沈腾耳边稍大声的喊着。

“当然”沈腾学着她的样子回应着。

可大风刮起来的时候花连着罩子被一同吹散在空中,只留一根孤独茎抵抗未来的风雨。

紫色蒲公英——注定孤独的爱。他用竹节搭起了棚子,外面再仔细套上了白色膜布,罩起来就不会散了,对吧。

沈腾的生活被工作填满,睡觉都是抽空。在路上在厕所在化妆间甚至录着节目他都能闭上眼睛。整个人虚胖了一圈。

“腾哥?我们该飞了”小助理推开休息室的门,踩瘪了散落在地上的空酒罐。

沈腾抬抬眼皮,摸着桌子上的半罐酒灌进胃里,吧嗒吧嗒嘴“走吧”

王齐生孩子那天他也在飞机上,王齐下了手术,无数人给他打电话发微信。告诉他,他有了一个儿子,恭喜他当爸爸。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一点都不。周围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比此刻的他笑的开心。他没有丝毫为人父的欣喜感,也从未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到来。

“腾哥,恭喜啊,新电影口碑票房双丰收又升级当了父亲,事业家庭双丰收,简直人生赢家啊”记者的说辞跟所有的人祝福一样,人生赢家,呵,人生赢家。

沈腾不停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摩红了指节,“谢谢”从牙缝里蹦出两个音节。

“您的老搭档刚刚也公布的孕讯,默契搭档果然在任何方面都同步哈”

“你说什么?”沈腾偏过头反问不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记者面带微笑的重复着刚刚的问题。沈腾全身肌肉绷紧,深吸了两口气“不好意思,把手机给我”沈腾保持礼貌的中断了采访,朝着助理伸手要着手机。

摁开屏幕,登上微博,“最近我在忙着长胖,你在忙着长大。”简单的十四个字,字字戳进他的心窝。满脸涨的通红,攥着手机的手臂青筋陡然浮起,微微颤着。像被人勒住了脖颈,无法呼吸。

“沈腾老师?沈腾老师?”周围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沈腾沉重的呼吸声。记者小声的喊着。

泪珠无法遏制的滴落下来是,他快速拂过,不自然的摁灭了手机抬起头。

“不好意思,继续吧”

小记者再次重复问题,看着沈腾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语尽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小记者无措的扭头看向周围的工作人员。

“不管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我…都希望……她全家幸福!”沈腾微红着眼对着镜头,尽力扯起嘴角,戒指快要被捏碎镶嵌进肉里。短短十分钟的采访他用尽了所学的表演技巧,好像也只是骗过了自己。

离开麻花后马丽签了一家小公司,仅有的资源全都紧着她,虽然大部分都是她自己拉过来的。一个人单打独斗,挺着孕肚奔走在各个酒桌上,与那些油头粉面的老总博弈着,她怀着孕不能喝酒,李蔷就挡在她前面,一场又一场,一局又一局。好在几乎每次不管多晚酒店门口都可以打到车。

马丽挺着肚子扶着东倒西歪的的李蔷歪倒在沙发上,扶着肚子大喘着气。

“喝…”李蔷对着空气高举着胳膊,马丽缓了好一会儿拿来刚冲好的蜂蜜水,李蔷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地毯上,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马丽挺着七八个月的孕肚也实在是弯不下腰,“蔷蔷?蔷蔷?”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应答。她撑着腰扶着沙发沿儿跪在地毯上,腾出一只胳膊去拉李蔷的手。“蔷蔷?蔷蔷?”地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喃喃的念叨着“我替姐喝,我来我来……”

马丽撒开了她的手跪坐在地上,绷着嘴唇上扬着下巴,还是没能擒住泪,一串泪珠顺着眼角无声的流落。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她马丽凭着自己还能走到哪儿。

她呆坐在地毯上,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好像被世界抛弃了的压抑,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马丽撑着沙发沿儿托起脑袋斜倚着,直到太阳穿破云层高高的挂在天上,雨没等到。她抬头直视着太阳,直到眼角被刺眼的阳光扎出清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有阳光的日子里她都觉得悲伤。比如此刻,心脏疼的厉害。


“远儿,你要还拿我当朋友就别说那些客套话,你导的电影我肯定是要来的,只是…”常远的电影,她是肯定会支持的,可那个人她是不想见的。

“丽姐,我明白,你怀着孕也不方便……”常远怎么会不明白,有些人既然放不下还是不见面的好。

“没事儿,我明天过来。”马丽挂了电话,点开微信往下划拉了几下,找到徐温贺。

第二天一早马丽挺着孕肚,徐温贺在一旁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遇到人群他也知道仔细搀扶着,而后保持距离。在外人看来,马丽活脱一个沉静在幸福的新婚生活里的孕妈,本以为年纪小不懂事儿,没人看好他们的婚姻,没想到徐温贺年纪不大人倒是挺沉稳。

“远儿”

“诶,丽姐,来来来,你先坐着”常远正拿着剧本,跟马丽认真的谈论着她的角色包括人物定位。

“远儿,我订了家店,那烤肉不错,夜晚咱……”沈腾带着鸭舌帽卷着剧本笑嘻嘻的走进来,在看到马丽挺起来的肚子和那位坐在一旁打着游戏的男人的那一刻,笑容僵在脸上。他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有人猛地往他胸口打上一拳,结结实实的正中左锁骨中线第五肋间,心尖破碎般的搏动着。有些事儿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和解。

片场本热闹的氛围随着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默不作声也瞬间凝固,马丽假装自然的拿过常远手里的剧本,翻来翻去,也没找到自己那页。

“你…你先忙……”沈腾及其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左手慌乱的在身上寻找口袋,“这破衣服,全他妈是假口袋”心里咒骂一句,噔了噔咖色的西装外套走出门去。

“那个…丽姐…我…”论是再会接人话茬的常远此刻也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自从他俩决定老死不相往来以后,都彼此刻意的错开,避免不了的公众场合会在外人面前保持着尴尬的客套。再后来马丽以怀孕为由拒绝参加所有活动,准确来说是有沈腾的活动,而沈腾推开所有工作都要来参加的活动再没见她之后也再没来过。

期间他单方面的见过马丽几次,在她带着李蔷参加的几乎每一场酒局里,他都在门的背后又或者走廊的拐角叫人将车停在门口,而他会一直等到马丽上车,再带上黑色鸭舌帽混进夜色中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平安到家。

“走下戏吧”马丽碰了碰坐在一旁的徐温贺,亲昵的搭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她知道有人会一直站在对面那扇门的背后。就像那许多个黑夜,她怎么会不知道有人一直在身后,可她不是小孩子,不是一颗糖就能把烂掉的心,再变回完整。

“老公,我跟远儿走会儿戏,你在旁边稍稍等我一下。”马丽微微细着嗓子对着徐温贺笑的纯情,他亦温柔轻拂着马丽的脑袋拉起嘴角点点头。

她的所有刻意表演在此刻沈腾的眼里都是真情流露。他好像被谁用榔头击昏了似的,失去平衡倚上门板发出巨大声响。所有人的目光朝他聚集,包括马丽的。他无措了理了理帽子,将帽檐儿压的最低。乱了脚步,下楼险些被阶梯绊倒“这得小心啊”他好心的跟工作人员提醒着,可这楼梯是再正常不过的楼梯,要小心的只有慌乱的自己。

在看到他踉跄的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的瞬间,马丽捏紧了手里的剧本。其实她从未放弃过爱他,只是从浓烈不得不变得悄无声息。

“等从那儿过来,你啪一倒然后说……”常远正指着楼下等会儿自己经过的地方认真的说着戏,而马丽的眼神始终落在楼下角落里蹲着的男人。将剧本盖在头上,闭着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

“丽姐?丽姐?……”常远顺着马丽的眼神看过去,还未落下,“奥,那个…我…我现在可能不太好弯腰”马丽转过头来将面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左手贴在肚子上。

“对对对对,那我们先拍按摩那场,这个我想想看怎么再改改”


“丽姐,你要跟我们一块去吃烤肉么?”李沁已经换上了私服热情的邀请着马丽,如果不是今天听见这个局是沈腾组的,或许她真的会去。沈腾站在走廊拐角,听到李沁的邀请本想驻足,一侧脸便看到马丽挂在徐温贺胳膊上的手,近侧的眼皮快速跳动两下,正好对上马丽的目光,他没有听到结果就下了楼,这次结结实实的被拌了一跤。

“我就不去了吧,他太闹腾了”马丽婉拒了李沁的邀请,扶着自己的肚子。

常远跟李沁来的时候,沈腾已经坐在了饭桌的最暗角,见他进门抬头闪过一丝期待而后暗淡又低下了头,旁边空着一个座位,常远跨过剧组的朋友们坐到了他的旁边。

“不来?”

“怀着孕,不方便不是”

“应该的,就我他妈跟傻逼似的抱有期待”沈腾拿着酒瓶咬开就往胃里灌

“这是咋了?”常远看见沈腾红肿的手掌,手肘也蹭破了皮周围粘着灰。

“你组里那破楼梯我迟早给它拆了,还有这肉真他妈难吃”他扔了筷子,盘里的肉凉了干了粘在底盘上,一整晚都没有被夹起。一旁的酒杯倒是没有空闲,不停的被蓄满。不知过了多久倒酒的动作变得缓慢僵硬,啤酒溢出了杯口洒在了桌面上。

“她…她…好么?”沈腾后仰着把脑袋放在椅背上偏过头看向常远,他酒量很好可为什么一次比一次醉的厉害。

“挺好的,跟孩子都挺好的”常远按下了沈腾将要端起的酒杯。

“好,挺好的,挺好的……”他脱了帽子,双手抓着头发不停的揉搓着。

“你为什么不说你离了呢”

“说了他妈有什么用,她不要我了,沈腾再也不能出现在马丽身边了……”沈腾踉跄的起身,左手搭着椅靠“走了”

风冷冷的吹着,透骨的冷。沿街的路灯发出明亮的光,照得只有一两米远,晃动的影子时隐时现跟在他的身后。月色很美,冷静明亮,周围没有云,偌大个世界好像只有他和它,他走它也走,他停它也停。 

他左右扭着,脚步已不真切。晃晃悠悠的走到马丽家楼下。随便找了个排椅坐下,仰头眯着眼数着楼层,灯晃的他数了无数回也没数明白,他气的垂下脑袋,不停的揉搓眼睛,再次抬起还是一片模糊。他摇摇头倚着灭了的路灯,闭上眼睛跟月亮一同等天亮。


眼看着就要到预产期了,李蔷便催着马丽去医院待产

“缓两天缓两天,后天我就去”

“姐,你已经说了无数个后天了,你今天必须去”李蔷拎着待产包站在门口。

“我…”马丽其实对生产有些恐惧,加上怀孕以后激素水平的改变,她每天都很焦虑。这些天她一直在上网浏览关于生产的一系列问题。各种各样的新闻净收眼底,十级疼痛,腰穿,漏尿,侧切,身材走样,胸下垂等等,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跟这些相比她更害怕的是对未知的恐惧,新闻写的在真切毕竟是文字。她无法提前感同身受。她很怕疼,抽血输液她从来都不敢直视针头。一想到一根10cm的针从后腰穿过去她就无心睡眠。

马丽突然感觉肚子被顶了一下,宝宝在里面滑动像波浪而后安静。马丽双手贴着肚子“宝宝,我们该见面啦”


按照往外报的月份,沈腾以为马丽是早产,他看到常远发来的消息便驾车往医院赶,他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站在产房走廊的拐角处,产房门外坐着的是马丽的父母和助理,他小心的探着头仔细确认没看错,确实没有徐温贺的身影,他抬起帽子揉了揉脑袋又盖上。工作忙没来?他能有什么工作?进去陪产?真就那么爱么?

第一种可能被他果断否定,他不想承认第二种可能,可除了第二种可能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他顺着墙根滑坐在地砖上,“挺好的,挺好的”

他在地砖上整整跪坐了十个小时,从天亮到天黑,他数尽了这一方角落里的所有缝隙。嘴里不停的叨叨着母子平安。他本不信神,可这是十小时他将能拜的神明拜了个遍,国内的国外的,一一虔诚。只希望产房里的姑娘能少些疼痛,平安产子。

产房的门开了,医生抱出了一个小宝宝,听着像说是个男孩儿,离得太远,也听不太具体。

可马丽为什么还没出来?他借着墙站起来,双腿麻木感直冲天灵盖。麻的他龇牙咧嘴的甩着右腿。大家都围到了宝宝身边,嬉笑逗弄着。只有他趴着墙角关心还在产房里的马丽。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出来,急得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沈妈的电话

“妈,生孩子为什么宝宝都出来了妈妈还不出来?”

“你这问的是什么话,宝宝生出来就没事儿了,妈妈还在危险期呢”

“危险期?会很严重么?每个人都会这样么?”

听到危险期三个字沈腾全身肌肉都紧缩着。王齐生孩子的时候他只是上飞机前简单的从微信界面下方找到她,说了声抱歉,希望她平安。而后直到大家都来恭喜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当了爸爸。可如今的他心急如焚,恨不能闯进去知道马丽是否安好。

马丽被推出来朝他这边推进,沈腾急的左右无所适从,一边是窗户,一边是马丽就要经过的走廊,他急忙背过身,左手还举着电话,沈妈在电话里说的什么他已听不真切,还是没忍住的侧过脸看向病床上的马丽盖着厚厚的被子,手臂上扎着一个黄色的留置针,大瓶的液体高高的挂在病床的一角。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有一道明显的齿痕,大概是生产是留下的。马丽闭着眼睛头歪向一边,一定是累极了。

在李蔷扭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慌乱压低帽子混进人群离开了医院。

他开车驶向爸妈家,拉着沈妈问了好些生产完需要注意的事项,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沈妈很是纳闷,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生孩子就是亏了气血,月子一定得坐好,不然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跟着的”

“补气血?鸡,她爱吃鸡,鸡补么?”

“鸡?鸡补啥气血啊,补气血买点阿胶啊,红枣啊,猪蹄牛肉什么的。”

“那早产呢,早产是不是更应该注意”

“早产?那就更应该补气血了。谁生孩子啊”沈妈今天从接到电话就开始纳闷,一天了这孩子也不说是谁。

“没谁,我先走了昂,不在家吃饭了”沈腾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门外走着。差点让门槛绊上一跤

“你看着点儿路啊,着急的”沈妈无奈的摇着头。

“除了丽丽那孩子,他还能对谁这么上心。”沈爸坐在阳台盯着面前的棋盘。沈妈其实也猜的到,这么些年,能让儿子这么上心的除了工作就单单只有马丽一人了。

“可现在孩子都生了,已经这样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沈妈收起客厅摆着的一张沈腾捧着蛋糕带着生日帽的照片,蛋糕上七扭八歪的写着腾哥,生日快乐!马丽坐在他的左边拌着鬼脸。也是难得的一张沈腾没有捂嘴笑的照片。

他很清醒,只是放不下。


 “远儿,这是阿胶,这个是红糖,这个是我从新疆买的枣,这个……这个我看看啊,哦,是黄芪,她应该不大喜欢这味儿,拜托阿姨拿着给她炖点鸡汤,别告诉她里面放了兴许能喝下去,还有这个……”沈腾从车上卸下来大箱小箱的,一边递给常远一边叨叨着每个东西的作用。

“还有这个,这个是燕窝,你问她喜不喜欢,要的急就弄了一点,她要是喜欢我再托人从印尼弄点回来。”沈腾将满满一后备箱的营养品悉数搬了下来,这些天他啥也没干,就四处奔走托人搜罗这些食材。

“她是早产,亏了身子,这些我也不太懂,我就问了我妈记了点东西,你看看,然后挑重要的跟她说说”沈腾手撑着酸麻的腰椎大喘着气,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窝的皱巴巴的纸摊开递给常远。

“好了,就这些,她要是有什么吃的觉得好的你再告诉我,我再去弄点,其余的什么事儿你跟伦儿多帮衬帮衬。”沈腾倚着后备箱,酸麻的后腰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他上下甩着右腿,最近总是腿麻的厉害。

“哥,这不管我咋说丽姐都不会信这是我一个人买的吧”常远两手一摊从小拇指滑落一盒阿胶,急忙去捡,余下的也滑了下去。看着家门口这一地的营养品,又抬头看向沈腾。

“你跟艾伦你俩一起,艾伦还生着我气呢吧,打他电话也没打通,你见到他跟他说说。”沈腾又弯腰帮着将这些搬进家里。

“我就先走了,我一会儿还得飞杭州。”他用力的撑着后腰直起了上半身,右拇指也麻了,他使劲儿掐着但回馈的是直达脑仁的麻。坐回驾驶位胡乱撕了片膏药贴在后腰上,皱皱巴巴的黏在皮肤上。


“恭喜丽姐升级当妈妈啦!”

“阿丽,还疼不疼啊?”艾伦双手抬着已经快到他的发际的红枣黄芪,侧脸探着头小心的看着路面,仔细弯腰放下。常远拎着大包小包的在后面跟着,艰难的挤进房门。

马丽见到二人拿着这大包小包的扬起了嘴角,产后的宫缩痛还在困扰着她,这止痛泵像是没有用处,疼痛并没有得到缓解。

“不疼了”李蔷起身摇起床头,扶着马丽微微坐起来,在背后放上一个靠枕,又拢了拢被子。马丽朝着她笑了笑。

“呀,蔷蔷现在都这么会照顾人儿呢”艾伦瞅了一圈也没见徐温贺。“温贺呢?”

“他…他刚走,手上有点事儿,我让他先去忙了,你们坐啊。来了带这么些东西干什么”马丽看着堆在床尾高出床档满满的两大摞。

“我跟远儿就随便买了点,让我来看看我的大侄子”艾伦跟常远靠近婴儿床,小朋友肥嘟嘟的小脸蛋儿,像熟透的小苹果一样,泛着红晕,圆圆的,胖胖的,两条胳膊像两段粉嫩的莲藕,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眨巴眼,微微上翘的长睫毛上下扑动着。活力旺盛吸允着自己的小手指,一点没有早产的样子。这孩子神色说不出来的很像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

艾伦伸出手逗弄着小朋友,“吼”做着鬼脸唬的小朋友两只眼睛像算盘珠子一样滴溜溜的乱转。常远拿走了婴儿车上的铃铛,小朋友像是气急了,也不哭,单单皱着眉头。这模样儿像极了马丽那位老死不相往来的老朋友。

小朋友似是厌倦了怪叔叔们的逗弄,嘟起嘴巴哇哇大哭了起来。“诶呀诶呀,还给你还给你”常远将铃铛仔细挂上,轻轻摇晃着婴儿床。小朋友侧过脸“还记仇嘿”

“对了,阿丽,我跟你说啊,这些东西都是最好的,你得多吃点,还有啊你现在可不能见着风啊水啊什么的,还有还有……”艾伦抓了抓头发,临来的路上,常远才想起来给他看那张纸,满满一整页,单单认识那些龙飞凤舞的字就花费了好些功夫,临到了才认全,这谁记得住。他抬起左脚轻踩常远的脚背。

“还…还不能吃辛辣刺激的,你现在主要就是多注意休息……”常远扭过身来附和着。

“对对对,阿丽,这月子可得坐好了。”

“你俩两个大男人咋这么了解呢?”马丽看着艾伦说话结结巴巴那样儿就不对。认识也有十来年了,说没说真话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俩……这不是……”艾伦想不出理由,急的直挠头,常远的脚面都要让他踩出印儿来。

马丽侧过头仔细看了看那满满一地的营养品,扭头看向二人“这不是你俩买的吧”

“怎…怎么会呢,这是我跟伦儿挑了好些天了…”睁眼说瞎话真的太难了,当着老朋友的面撒谎真的太难了。常远此刻只想把沈腾一把抓过来,让他自己说。

“哪家店卖营养品用酒盒子装啊……”最底下的一箱大红枣是沈腾从新疆本地买的,他觉得市面上的红枣大都加了防腐剂,去当地买纯手工无添加的给马丽吃他才放心。托了一圈人,还是觉得自己亲眼看见才安心,也没个箱子装,索性装进后备箱里酒箱子里。

“这…这是我托朋友……”还没等常远编出理由马丽便出声打断。

“好了,别说了,东西辛苦你俩怎么拿过来的再怎么拿回去,我不要他的东西,另外告诉他以后不要跟着我了。”既然要断就断的干脆,毕竟藕断丝连对谁都不好。对不可能的人再抱着希望简直是⼀种酷刑,她不想再接受道德的审判。自己那么坏,配不上美好。索性就将自己困在泥潭里一日又一日,也算是赎罪了。


艾伦跟常远垂着脑袋又将这一堆东西搬回了家,“这还跟腾哥说么?”

“这哪儿能说啊”常远盯着这一地的营养品愁的围着茶几转圈。

“远儿,你别转了,我都看重影儿了”

“咋整啊,这也不能扔了丽姐又不要,腾哥再来看见了,咋说啊,我也不能说我没去啊”常远站在茶几对侧朝着坐在沙发上的艾伦叉着腰。

“我也不知道”艾伦左右晃着脑袋。

叮咚,叮咚

常远探身看着玄关墙壁上的显示屏,沈腾抱着高高一摞的礼盒站在门外。

“坏了坏了,腾哥来了”这条五步就能走完的路,常远却觉得无比遥远,磨磨蹭蹭开了门。

“腾哥”

“嘛呢,开个门这么久,怎么样,她喜欢么,燕窝你开没开她尝尝?我这又弄了点,快快快,搭把手”沈腾抱着新买来的燕窝往客厅走着。

“我车上还有,等我歇会儿一块搬下来,你改天再给她送过去”沈腾屈髋下蹲将燕窝放在茶几上,扶着腰瘫在了沙发上。

“腾哥”

“伦儿,把水给我喝一口,差点没渴死我。”沈腾拿起桌面上的水杯就仰起头一口气喝尽。喝的急了,部分水顺着杯口流出沁湿了他胸前的t恤。大概是渴急了,不顾劳累起身走向饮水机摁着摁扭,偏过头看见那一地的营养品,不太确认又反复看了两遍。

“你还没去看她么?”沈腾端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微微的晃着。

“我…我……这…丽姐…姐她……她没要”

“早该猜到的。把她的病房号发我。”沈腾放下水杯朝门外走去。

“腾哥……”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不要再躲到门背后了”马丽看见门口地上映出的半拉人影。话音落下,还是没见人出来。

“我知道是你,沈腾。”她从床上下来,穿着松松垮垮的棉麻布料的天蓝色睡衣。光着脚踩着棉拖坐在床尾盯着门口那半截儿影子。

沈腾穿着一身黑色,拎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在看到马丽的那一刻他极不自然的拽着皱巴巴的t恤。有些顺拐的走到马丽对面左手不停搓巴着袋绳。

“我…”他抬头看向马丽正想说着什么。暖黄的灯光下他看到床的对侧坐着的男人。

“对不起…打扰了…”沈腾话锋一转说完转身就往屋外走。

“等等”他应声停在了门口。

“老公,你带着宝宝先出去一会儿”马丽回头朝徐温贺嗲声嗲气的喊着,他点点头放下电脑起身推着婴儿车从沈腾身边擦过,沈腾贴着墙一动不动。

“谢谢你,但我真的不需要。”马丽站起来扶着床档盯着那个侧过头去不再看她的男人。  他站在门口很久,马丽看了很久。

“马丽”沈腾哑着嗓子,说不出些什么。他能说什么呢,无法言说的遗憾,总是被他藏在眼泪里,无声落下。

“过程和结果已经都有了,再爱下去就不应该了不是么。”马丽歪着头表面云淡风轻。

“你…你会后悔么”沈腾抬起头,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他咬着后槽牙压抑自己的崩溃。

“不会,但如果有机会我不会想再来一次。”怎么不会呢。但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有些人不管怎么努力终究是要变成遗憾的。再相爱又能如何呢。

沈腾靠着墙,马丽倚着床尾,他们相望着彼此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风卷着树叶击打着窗棂,吹起淡紫色的窗帘。他走近将窗户关的严实,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窗帘和眼角的泪。

“你现在见不得风,以后记得不要再光着脚下床了,出了月子容易落下病根儿。”沈腾从袋子里掏出一条毯子和几双粉红色的棉袜子。向前扶着马丽的双肩微微用力将她摁坐在床上。她挣脱着要起来“沈……”

“别说话,别动”他单膝蹲下温柔的脱掉马丽脚上的拖鞋,“你看,这么高的温度你的脚还是凉的。”他咬开棉袜的连接线仔细的套在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脚。

“做妈妈的人了要知道照顾自己。”他拿起她另一只脚,双手搓热捂着她的脚心“我那些不要就不要吧,但营养品该吃还得吃。”最后的半截儿袜子套的异常缓慢,他慢吞吞的拿起地上的拖鞋套在马丽的脚上。很久没有再站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马丽低着头没再言语,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这眼泪怎么就不听话滴落到地上开出苦涩的花。沈腾仰起头五官皱成一团,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了两秒还是贴向她的脸蛋擦拭掉面上的泪水,上下抚摸着。她没有躲任凭他擦拭着,可此刻的眼眶像是决了堤的大坝,不停的往外涌着“你现在可不能哭,对身子不好。”马丽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渗出血来,满嘴的血腥味可她尝不出。

“好了,我该走了。”沈腾托着麻透了的腿转身举着胳膊朝马丽挥着手

“要幸福啊,马丽。”

一身黑衣融进夜色里看不清,看不见了。


街上的灯光和黑夜连成一片,死寂和心伤混淆一起,一缕风过,好似有人用刀切割灵魂般疼痛。沈腾脑袋空空的,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在这里,这个他第一次见马丽的剧院门口。很多年了,剧场已经拆了,人也散尽了。没留住,什么也没留住。

已是凌晨两点钟,街上还是吵闹的,霓虹灯亮的晃眼。他上下捏着鼻梁下了车走进便利店,径直走向酒水区,拎上满满两大袋钻进车里,看着这满满一车营养品他冷笑出声,扣开一罐啤酒怼进胃里。伸手打开那些包装,一把一把的红枣朝嘴里塞着。徒手捏碎那些坚硬的核桃外壳,手掌已是血肉模糊,但他还是无休止的。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太阳直直的照进车里,可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呢。他蜷缩在座位上,嗓子干裂难忍,咽了咽吐沫并没有得到缓解。视线环了一圈,从副驾驶的缝隙里找到半罐没喝完的啤酒。左右摇了摇倒进嘴里。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碎了,还得自己动手把它粘起来。苦,好苦。

侧身从兜里掏出手机,几十个未接电话,上百条微信未读。他打开微信,满屏幕的红点唯独置顶的那个人后面空唠唠的,打眼的紧。他伸手划掉了所有的未读。将置顶取消,那个头像瞬间滑到了首页最下方。失去永远比得不到更可怕,因为中间多了个过程。明明可以做一辈子好朋友 ,你非要去突破界限,去奢求什么爱情,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摁灭了手机再次亮起,解锁,重新置顶。又再次取消,消失在了屏幕里。不甘心的划拉到最下方再次置顶。


 

那天酒醒回去之后,他徒手掀翻了大棚,钢架划伤了他的胳膊,小腿,划烂了他身上的短t,用力撕烂了那些广告上宣传晒不化撕不烂的大棚膜,他站进去一脚一脚将那些刚刚发芽的蒲公英踩进土壤里。他面上沾满了泪,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呜咽抽泣都没有。他无比清醒的撒着疯。

等到团队的人找到他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个人样儿来了。他浑身都是泥,发丝里,指缝里。他倚在墙根手里还捏着酒瓶,手掌上手臂上的伤口混着泥土结了痂。他一点也不觉得疼,他现就如同一副行尸走肉,灵魂被抽干殆尽只剩一副躯壳在人间游荡。

马丽走后麻花失去了当家一姐。舆论更是一番接着一番,费尽心思捧了好些个也没击出半点浪花来。无奈只好选择重新招募些新人演员,兴许能碰着个讨喜的。

沈腾瘫在沙发上桌子上垒的高高的简历快见了底儿,“这都什么啊这都是……”又一个站在那儿挤眉弄眼儿的被淘汰掉,沈腾抿了一口酒踢倒了一旁的板凳,惊醒了打着瞌睡的艾伦。真不怪他能睡着,来面试的这么些姑娘实在是一言难尽。正当沈腾穿上外套起身准备离开时,李倩芸推门进来,与刚刚那些姑娘们不同,她只单单穿了件白t搭着牛仔裤,梳了一个高马尾。像,太像了。

他又重新坐回沙发,扣开脚边儿新的酒罐往嘴里送着。倘若是最近认识他的,指定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眼前这个姑娘就这么觉得。皱了皱鼻子弯腰鞠躬

“老师们好,我叫李倩芸,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

“就这个了。”

后来她便成了沈腾的新搭档,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不过单单只是综艺节目。麻花为了捧这个来之不易的女主角,接连给了几个电影,沈腾甘心给她作配但却从未做过她的男主角。网友都说这女孩儿不简单,跟沈腾关系跟不简单。简不简单的不都在他们嘴里。

“又是腾哥给她作配诶”

“他俩不会有点啥吧”

“快别说了,让腾哥媳妇儿发现这个也得赶走”

“唉,这辈子还能等到沈马大和解么”

“快放过马丽吧,马丽独美”

“感觉倩芸有点像马丽诶”

“不是有点,打的旗号就是小马丽,不够恶心人的……”

“要是现在倩芸跟丽姐同时竞争一个项目,你们觉得腾哥保谁?”

“肯定丽姐啊”

“得了吧,说的跟他保过似的,马丽独美别来沾边……”

“……”

而后他出演的几乎每一部电影票房都成为了影视圈的一道瞩目,含腾量被奉为评价一个电影好坏的标准,他成了票房保证。李倩芸也借此成了喜剧圈里炙手可热的90小花,颇有当年马丽的势头。坐实了“小马丽”的称号,她倒是也不反感且清楚的知道想要某些东西时扮作替身要比自己努力来得快。

“沈老师?”李倩芸半个身子藏在门的背后单单露出一只脑袋,身着吊带红裙,头发烫着大波浪搭在侧肩。

“说”沈腾抿了一口酒没有抬头。

“就是高总那个新综艺……”

沈腾挪挪屁股去够桌子上的酒,李倩芸很有眼色的走上前来给他满上。

“就是…”

李倩芸见沈腾眉头一皱也不再墨迹,干了沈腾放在桌子上的酒杯。又蓄满递给他

“我想上。”

沈腾食指和拇指捏着杯口歪斜在桌面上旋转着。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的蚂蚁走过都能听到声响。他终于抬头看向她咂咂嘴,刻意的去模仿反倒是不像了。他朝后退了退,完全倚在沙发背上,手里的酒撒了三分。

“嗯,这裙子太难看了以后别穿了。”沈腾将粘在手上的酒渍在桌布上蹭了个干净,酒杯丢进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这场令人厌烦的饭局开始之前,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见过面,毕竟需要用时间来忘记的人是不能见面的。

真真假假的名利场上每个人都是他的朋友,一面之缘却要假装熟络的似多年老友。所有人见到他脸上都挂着笑,而笑容背后是等着他跌落亦或借他爬上高台。他的周围围满了鲜花掌声,欢呼的人群。

他很孤独,他只剩这一份孤独。

他十分厌恶这些人的嘴脸,却又不得不一次次的举起胳膊与他们说着违心的话,在女人一次又一次拿胸口蹭他手臂时,他皱着眉头朝旁侧挪了挪凳子,半个屁股都悬了空。女人还是不死心的贴着。

“我真tm服了,你要实在喜欢我这个座儿,你坐这行不行,买下来背回家也行。”沈腾瞅着已经小半个屁股挪到他座儿上的女人。女人闻声不觉羞耻的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怎么,看来腾哥对我们的人不满意啊,没关系没关系,我还带来一个人,你指定满意。”高颂阳摁灭了手机屏幕起身拉开包间大门。

沈腾没有抬头只是稍稍抬眼,额头上的皱纹聚集在一起,他以为又是那些老总硬要塞给他的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女人。很多时候她们都会并列站成一排,必须塞给他一个。他只会抬抬眼,这个眼睛像她,这个嘴巴像她。再比如今天身边这个,梳了个还是长发时马丽最喜欢的发型。

可当门口的女人进入他视线时,他瞪大了眼睛,手里倒酒的动作卡顿酒水顺着杯口蔓延到餐桌,滴在地上小小一摊。抬手捏着鼻梁,大抵是喝醉了,不然怎的会看见她。他晃着脑袋,一个没扶稳差点摔下桌。一旁的李倩芸连忙伸手扶着他,他木讷的坐直了身体,抬头直视着她。他曾以为时间可以让他坦然面对已为他人妻他人母的她。然而事总是狠命的抽他耳光,逼他掏出他藏进角落里的真心。

马丽穿了一身淡橘色的长裙,右侧裙摆长过脚踝而左侧刚刚掩过大腿,下方的薄纱贴着大腿。她瘦了很多,比他们还熟络时还要瘦,浅棕色的发尾刚刚没过肩颈。很美,她一直那么美。

马丽也没想到会在这遇上他,这三年来他俩默契的避开所有可能会见面的场合。今天若不是因为老板强烈要求她大概也不会来。她没有心情上什么综艺更别提带什么公司新人。

她刚出月子就接了工作,这个圈子给女演员的机会很少,喜剧女演员更少。新老板给她很多机会,她也总是感恩一切。受人恩惠总要千般万般的还回去,无奈便应下这个酒局。

二人眼神撞上的时候她微微点头,机械的扯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微笑。标准的八颗牙齿,眼睛弯弯的笑得虚假真诚。

“果然是老搭档来了哈,这个综艺沈马组合pk腾芸组合一定会大爆,来来来,马丽,坐那儿坐老搭档旁边……”

高颂阳指引着马丽一路走到了沈腾旁边落座,使了个眼色,桌上的姑娘全都自觉离了场。

马丽仿佛一架木偶,四肢僵硬无比刚要被摁坐在凳子上。沈腾没有再言语,头偏了过去看着李倩芸。

“来来来,我们恭喜沈马组合时隔三年再次合体,举杯举杯啊。”

高颂阳拉起沈腾的左手耷拉在马丽的手掌上,沈腾像是触到了一块寒冰迅速将手抽离,转过头来红着眼尾嘴唇上很重的齿痕。

“这个综艺…再说吧,我俩不能合作”最后四个字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

“新老搭档一起,稳赚不赔的。”高颂阳扶着两人的靠背又看向一旁的李倩芸。

“沈老师现在太火了,我高攀不起啊……”马丽也抽回自己的右手不自然的摆在胸前,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你不上那倩芸也是不好上的”高颂阳搭上了沈腾的肩膀。这种火葬场的名场面他要是能促成定能赚上不菲的一笔。

“腾哥~”李倩芸晃动着他的胳膊。

“我先去个洗手间”沈腾捂着胃逃到了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将胃内容物尽数吐了个干净,嘴角挂着血丝,脑仁发懵的难受。

眼泪从眼角落滑落,出于生理还是心理他也分不出。踉跄的走到水池旁,拨开水龙头大把的冷水朝面上砸去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再回去而是坐到了酒店大门的阶梯的台阶上,掏出口袋里的烟,后仰着看着被乌云遮盖的严实的月亮,黑漆漆的,连星星都没有。他很喜欢。

只有在黑暗下他才会放出那个自己,白天他努力支撑着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卖笑工作,黑夜他逼出灵魂漫无目的的游走。像是掉进了没底儿的深渊里,找不到出路抑郁至极。他烦透了这些名利场,厌倦了这些灯红酒绿,所有的委屈都无人可说,他不屑与他们合作,可那些可恶的资本家明里暗里都在胁迫着他。他不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沉默的做着抗争。烟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直到烧到烟蒂烫手他才撒开手指,将烟蒂踩在皮鞋下,用力碾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这是他数的第一千三百零六遍这数十层的楼梯,直到看见张尚明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呦,阳哥以为你走了呢,怎么?不忍心?”张尚明蹲在他旁边搭上他的肩。

“什么?”什么不忍心,没来由的一句让沈腾颦起了眉头。

“就马丽啊,她今天能来那酒你还不懂么……都是男人别装昂…”张尚明一脸猥琐的朝他挑着眉,“诶,你用她的时候如何啊?”

“ctmd”沈腾起身往大厅里跑,几乎是用了他全身的力气,拖着他那还没好利落的髋关节。他站在电梯门前大喘着气,可电梯迟迟没有下来的意思,他焦急的摁着墙上的摁键

“ctmd”

他转身进了楼梯间,刚刚跑那么一截儿他的髋关节已经开始投降了,十六楼,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打颤。他抓着扶手一层又一层的爬着,肌肉酸痛,髋关节疼痛,浑身冒着汗。憋着最后一口气走到门口,酒桌已经空了,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晃着趴在酒桌上的李倩芸

“腾哥~”

“倩芸?你知不知道马丽在哪儿么?”

李倩芸摇摇头,怎么说也还是个新人,也跟着喝了不少,现在只感觉天旋地转,没有任何力气。

他出门就往楼上爬,大喊着马丽的名字。不少人被吵闹的骂他神经病。他不管只是肆无忌惮的大声喊着,也不敢去想那些可怕的后果,大脑一片空白漫无目的嘶吼

“你……在找…我?”马丽站在走廊拐角处,赤着脚手里拎着高跟鞋,一瘸一瘸的,大概是脚后跟的破皮驱使的。

“你…你……不是喝了那什么……”沈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酒?潜规则什么的我都习惯了,我又不傻我还能真让他给我骗走了?”女艺人在娱乐圈打拼总是要难得多,这样那样的老总陪不完,吃吃饭喝喝酒很是常见当然潜规则也总会出现。这些年她受尽冷眼和嘲笑,接受谩骂和质疑。逼迫着曾经那个不愿陪老总吃饭不愿跑剧组的女孩儿蜕变成如今这幅看透冷暖的刚强模样。

沈腾没再言语,眼底藏着心疼,显现的确是带着温度的倔强。看他一脑门子的汗,马丽递给了他一包纸巾,从他身边一撅一拐的离开了,她离的很近,扬起来的发丝甚至吹到了他的耳朵上。一脚没踏稳她歪斜了身子沈腾一把将她扶住

“你…你喝多了……”

“还好”马丽理了理衣裙和乱掉的头发,确实有些多了不然怎的心跳乱的如此。稳了稳身子扶着把手往下走

“马丽…”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话似以喉咙为牢,最终只有她的名字得到赦免。马丽闻声停了脚步在等他余下的话

“腾哥~”李倩芸扶着墙上了楼梯,一脸娇弱模样,似是一阵风便能吹倒。

马丽瞟了她一眼没再停下大踏步的朝下走,没两步脱离了沈腾的视线。


沈腾又走进了熟悉的小区,坐到他闭眼就能寻到的排椅上,这个地方可以最清楚的看到马丽家客厅的窗户。这三年里,他曾有无数个下了酒局的夜晚都会坐在这里,倚着路灯杆抬头看向那个明了又暗了的窗户。脚下的这条路有三千二百三十七颗鹅卵石,正对着的常青树有八千六百二十三片叶子。春夏季头顶上的灯会在夜晚六点亮起早上七点熄灭。秋冬季则会是七点亮六点灭。西北风要比东南风冷得多。后来很少回北京来着次数也少了很多,上一次刮的还是东南风。


第二天正午马丽才睁开慵懒的眼睛,挠挠凌乱的头发,伸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翻身裹着被子一骨碌滚下了床。头顶着被子直起半边身子,坐到地毯上,手肘倚着床栏托着脑袋,头疼。缓了好半天她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揉着太阳穴出了房门。

“妈妈”念念张着胳膊从李蔷怀里溜下扑到马丽的小腿上,紧紧的抱着。拱了拱鼻子,皱起眉头“妈妈又喝酒了”

“那念念让妈妈先去洗个澡好不好?”他乖乖的撒开了抱着妈妈的小手,“那我去拿画。”朝房间跑的飞快,他想让马丽看这幅画很久了,这是他画的妈妈,在幼儿园得到了最多的小红花。很多人都夸他,可他最想听到的是马丽的夸奖。

他仔细捧着画,贴在上面的小红花周围已经有些卷边,他低头认真的抚平。

“妈妈,你看”念念看到马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高举着手里的画。

“哇,我们念念这么棒啊,那可以先让妈妈去换个衣服么?”马丽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朝卧室走去。

念念放下高举的胳膊,转身进了房间。他知道下一步马丽就该抱着他,跟他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总之就是要乖乖的,然后撇下他出门,再回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家里又会只剩他跟阿姨。可要乖到什么时候呢。

马丽也确实这样做了。

北方的冬季,总是冷得似乎要将空气都冻僵了才好。满天里雾气腾腾,出去十步便看不见人影儿,木褐色的枝干被白色整个裹着向下垂。但这并不妨碍夜晚在北京会展中心举办的第十六届中国电影节。

一年一次偏偏就赶上了北京最冷的时候,今年跟往年没什么不同。灯光闪耀、金碧辉煌的展厅外,长长的红地毯向外铺了足足六百米,去往内场的是数十阶的阶梯也被铺上了红毯,不过早已被洋洋洒洒的雪花附上了些许绒白。红地毯的两边站满了媒体记者,手里拿着各种摄像机、照相机,长枪短炮地对着红地毯。不出意外在几百米开外的楼上都有机器在架着,现场不乏正举着手机进行网络直播的。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会被实时传播。不断剖析不断细品,直到给你的动作或表情冠上一个满合他们心意的头衔为止再大肆传播,最后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离会场不远的酒店房间里,沈腾正蜷在地上,冷汗几乎沁湿了他的衣服,面色苍白的抖动着。一阵绞痛过去了,他用了些力支起身子去够床头柜上的止痛片。嗓子干裂药片混着不多的吐沫卡在食管壁上,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他单手拧开了酒瓶盖子对到嘴边,又灌了满胃。不知道是止痛片起了作用还是酒精麻痹了神经,总之是不疼了。他起身脱掉黏腻的上衣,走进浴室。

“腾哥?”常远穿着深蓝色缎面西服推门进来,顺手将桌上的外卖盒地上的烟蒂散落的酒瓶归置到垃圾桶里。拍掉沙发座上的烟灰自己坐了上去。沈腾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上半身还挂着水珠。

“来啦~”

“还写着呢,哥”常远看着茶几上电脑屏幕上满篇的文字,是他曾答应过给她的剧本。

“害,我那就没事儿写着玩,你今儿这造型不赖昂,特像那年马……”沈腾扣开一罐酒递给常远,在看到他摆手拒绝后递到了自己嘴边,喉结上下几个来回,酒罐便见了底。

“马上该去会场了,你这还喝呢。工作室人呢造型也不做?”常远懂他的欲言又止,他们那些个回忆啊不能提,因为每一帧都有马丽的参与。看着地上摊开的黑色行李箱岔开了话题。

那年年底大戏乌龙山伯爵爆火,他们便接到一些节目邀请跟小活动。

红毯也就两三百米几步路就能走完,他们没当过明星自然也没走过红毯。对于红毯造型更是一筹莫展,好在有个女生替几个大老爷们操着心,挑了几身修身的西装,总是不会错的。

“我要这身……”沈腾一眼看上马丽手里的深蓝色西服,拿过来便要套在身上。

“这身是远儿的,你穿这个……”马丽拿来右侧衣架上搭着的白色西服套装。

“你穿白色好看”

这话对沈腾很是受用,没有半分拉扯沈腾便将手里的西服扔给了常远,满心满意换上白色西服。

那时候他们也没有什么艺术签名。一块板子上就数他们几个写的工整,跟要签合同似的。那是马丽第一次偷懒,在沈腾的腾字下面跟了一个丽。小小的但还是被沈腾发现了。

“偷懒昂”

“组合不就应该跟在一起么?”马丽一脸真诚的捂嘴朝他笑。

“那要是有一天你火了,你也得跟着可别离我八丈远。”

“就这个块板子我能离哪儿去啊”马丽瞟向身后的小小一块签名墙。

“那万一马老师跻身一线女星可说不定。”

“我还是指望你成名导靠谱,让我走个后门做你女主角。”

“你就贫吧你”

马丽朝他做着鬼脸,也奇怪一向能言善辩的沈腾在马丽面前就会丧失诡辩的能力。那是她第一次偷懒也是最后一次。起初他们的签名还挨在一起,到后来就连出现在同一张签名墙上已是奇迹。譬如这次若不是沈腾突然改变主意参加便不知还要多少年。


“顺手了顺手了,我再去刷个牙。”沈腾喝完最后一口又走进了浴室,往嘴里挤了口牙膏牙刷跟着捅了进去。有些反胃,扣开水龙头吐了一嘴的带血的唾沫,反复捧上两口清水才涮干净。双臂撑着洗手台对着面前的镜子龇牙咧嘴。

“咋了?哥哥”常远倚着门边朝里看着。三年前沈腾便开始酗酒,字面意思上的酗酒。没日没夜的歌,甚至可以没有手机但不能没有酒。大家不知道劝了多少回,都没用。

“没事儿没事儿,有点上火牙龈出血。”沈腾嘬了口吐沫顺着水流吐进洗手池里,带着血丝的红谁也没发觉。

“快换衣服吧,一会儿真该来不及了。倩芸那边都收拾好了,就等咱了。”常远拎起箱子里工作室给准备的西服递给沈腾,又叫来自己房间的造型师。

另一个房间里的女人盘起了不长的头发,她穿着一条深V的黑色礼服裙,长裙的下摆拖曳在地上,随着她的站立,白皙的后背整个露了出来,礼服开着高叉正好露出她匀细的双腿。

她提起裙摆走到窗前,雾很大看不清楚什么,不远处的会场只是一片白茫中的一抹红色。

“姐,一会儿可得小心了,签名那儿看着特别滑。我跟贺哥说好了,你一会儿贴着他走就行。”李蔷打开了一扇窗户探出身子想要看清些会场的情况。

“也不知道一会儿还下不下,这多冷啊”缩缩脖子将窗户关的严实。

“蓉蓉姐,要不加个披肩吧,外面太冷了。”李蔷搓着手向马丽经纪人跟造型师表示着寒冷。

“男款的西装外套吧,这件,过两天再让你老公穿它发个微博或者找俩人给你俩拍一组”张蓉蓉拿出了一旁的香槟色的细高跟扶着马丽换上。

李蔷接过外套搭在手臂上,大家都没在说什么。为了照顾念念在北京待了有一段时间,前天刚进组便从楼梯上摔下去,忍着痛拍了两个大夜,现在脚腕的红肿还未消全,马丽看着窗外点点头,只希望平稳的走完那条红毯。


“走啦走啦走啦,他们都到现场了。”常远推着还在墨迹的沈腾,抓住了他又想开瓶酒的左手往门外拉着。刚走到电梯口又拐了回去,将行李箱翻了个底儿朝天。

“你找啥呢,哥哥,真要来不及了”常远裤兜里的手机消息提示音不停的响着,红毯已经开始了。

“创可贴,这呢这呢,找着了走吧走吧。”沈腾将箱子夹层里的创可贴揣进裤兜里,总算是离开了酒店。

刚下车,一阵寒风吹的他直哆嗦“他妈的,这跟上刑有啥区别?”寒风吹他的睁不开眼,李倩芸拖着米黄色的礼服左右扭着朝他走了过来。他低头看向自己颈前同色系的领结皱着眉头拽开,将领结团成团丢到了站在一旁的小助理怀里。

“腾哥,一会儿签名那儿能扶我一下么?还有那楼梯看起来很滑。”李倩芸扬起被风吹红的脸拜托着他,上午落上的雪花被寒风吹了一天,几经踩踏下不知是否结上了冰。

沈腾点点头,漫无目的的走向候场区。狂风肆无忌惮,凉飕飕的,直灌入人的衣襟,吹得人心寒。沈腾将手揣进裤兜。老远便看到缩在角落里的马丽,高开叉的裙摆被她单拎在一边露出白皙的脚踝,周遭还挂着红。另一只手还要顾好披在肩上的外套,看上去像个男款,有老公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看她搭着李蔷挪蹭的那两步是真真害怕她等会儿摔在哪儿。

“蔷蔷借啥呢这是?”常远瞅着李蔷四处与人耳语,便朝她招手。李蔷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腾急忙回头去看正与宋佳聊的火热的马丽,见她没顾着没回头。李蔷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

“远儿哥,沈老师,倩芸…姐”

“你借啥呢,我看你在那一圈忙活的。”

“创可贴,那地板太滑了,我怕丽姐再摔着。也怪我把这事儿忘的干净。”

“你在这儿上哪儿弄创可贴去啊,诶,对了腾哥,你出门不揣俩么?”常远想起来临出门沈腾又回去了一趟特意装的创可贴。

沈腾摸了摸裤兜,将创可贴摊在手上递给李蔷。“再摔着?”

“姐前两天从楼梯摔下去把脚扭了,挺严重的还没好全呢。”李蔷两个字一回头生怕被马丽发现。见沈腾半天没反应,便跟常远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跑回马丽身边。

“那个倩芸,你要不要也贴两个,今天这路看着是挺不好走。”常远看着天上时不时飘下的雪花。

“没事儿,腾哥扶我。”李倩芸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低头看着自己还不算太高的鞋子。

“我又不能扶你一辈子。”李倩芸被沈腾莫名的一句弄的不知所措,朝常远尴尬的扯了个笑而后不自然的去整理本也没有乱的裙摆。

“贺哥,你可算来了。”李蔷看着匆匆跑过来的徐温贺,捯饬的还行。“帮忙把着点姐。”

“姐,你先脱一只脚,我给你贴上。”李蔷蹲下要抬起马丽的左脚,在鞋底贴上一个三角。还受着伤的脚腕实在无力支撑整个身子,马丽吃痛的一歪倒进了徐温贺怀里。余光瞟到了身后的他跟挽着他臂弯的她,本挣扎要起来的动作突然停了。脱掉鞋的那只脚踩在了徐温贺的皮鞋上,凑近他脸庞耳语“坏了赔你。”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沈腾看到眼里,这种夫妻恩爱的场面他看了不少,这么恶心的是头一回。他别过身去想摸口袋里的烟,才发现早在出酒店之前就让常远管控起来。


他走红毯必带创可贴,其实也是因为马丽。成名后需要他们走的红毯参加的活动越来越多,马丽的高跟鞋越来越高,沈腾总是不理解,看着比自己还要冒出一截儿的马丽垫垫脚与她比高,见她要弯腰便递过去一直胳膊

“干嘛呢这是”

“防滑啊,你看今天那台子滑的,再摔倒就彻底丢死人了。”马丽将创可贴在鞋面上贴一个三角。

“有我在那还能让你摔着?”

“那你也不能扶我一辈子啊,我总是要学会自己走的,这样你在与不在我都很安全。”马丽跺着脚踩实。

“怎么,马老师这就要抛弃我了?”

“看你表现啦,沈老师。”马丽像逗狗狗似的摸上了他的左脸,将余下的卡通创可贴塞进他的口袋。

后来出席活动他总不会忘记往兜里揣上几个,以备不时之需。确实有帮助过不少女星,唯独没有马丽。因为那一年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体走红毯。

左等右等终于是轮到马丽剧组了,她脱下披在肩上的外套叠好递给了李蔷,挽住了单单挂个名的动作指导徐温贺的胳膊走上红毯。旁边并排走着的是同组演员跟导演。

闪光灯的亮光一闪一闪的,晃的马丽眼前白茫茫一片,光亮后面的人脸全是模糊的,她什么也看不清,只好将面具一般的笑容挂在脸上,摆好造型任由人拍摄。签名墙上的地板滑的吓人,还能清晰的看到前一位女星差点滑倒的鞋印。徐温贺倒是听话的把着她,可他不管不顾的向前迈的步子很大,马丽不得已小碎步迈的飞快紧跟着往采访区挪,每一步都走的她心慌。

“我们欢迎×××××剧组,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主持人看着手卡往下cue流程。

“大家好,我是马丽。”

“大家好,我是马丽的徐温贺”

要说他演技很好,在他那屈指可数的作品里是真的没看出来;要说演技不好,这深情丈夫不是张手就来么。马丽配合他害羞的往他身后躲,好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

红毯算是走完了,可这数不尽的台阶才真正令她发怵。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徐温贺三步并作一步跑向了他最近刚攀上的老总。她无奈的摇摇头提起裙摆,这第一步实在是踏的艰难。

沈腾看着停在楼梯前的马丽,心急的巴不得立刻冲过去。本是剧组并排同行,他单单走在最前面脱离了整个队伍,更是全然将李倩芸的拜托抛之脑后。别说一辈子了一次就够呛。

到了采访区更是心不在焉,常远无奈替他兜底打着圆场,他跟着哈哈两句这采访便算完。

要不是跑过去太过明显他真的想飞过去,大迈着步子总算赶到了楼梯,到了马丽跟前又装作不经意漫不经心的走上前与隔着老远的友人打招呼。脚步却踏的很慢一步一个脚印磨掉了台阶上的积雪,马丽抬眼看着他背影,自然也是明白的。

愣了片刻,还是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他走的很慢刻意等她,直到踏完最后一层楼梯余光瞟着她安全,才大跨着步子进了会场。


冬天的夜晚本是黑的特别深的,却被这大首都的霓虹灯照的透亮,要不是天上挂的月亮实在也是分不清黑夜与白天。

晚会结束,马丽拢着黑棉服钻进商务车里,四肢冻的僵硬,两只手频繁的来回搓着用来取暖。李蔷帮着脱掉了高跟鞋换上暖和的白绒棉拖。马丽瞟到李蔷拎过去的鞋底上黏的创可贴

“这创可贴问谁借的……”

“远儿…远儿哥啊……”李蔷低头将鞋底的创可贴摘下来塞进了空的矿泉水瓶里,不敢抬头直视马丽的眼睛。

马丽没作声,扭头看向窗外。窗户上结满了霜开了空调的缘故都滑成水滴往下流,留下数道水痕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其实也没想看到什么,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透不过气儿。她大抵能猜到这创可贴出自谁之手,那画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指向性太强。

脱掉束缚她的礼服,整理妥帖挂在衣架上。趴在浴室镜子前,最后欣赏一下团队花了高价钱请来的造型师做的妆发。闭上眼两片卸妆棉贴上眼框,仰着下巴两只手去解藏在发丝下的黑卡子,六七个卡着几缕头发拽的头皮疼,她也不吭声,疼的习惯了现在倒也不觉得了。

直到双脚踏进放满水的浴缸里,绷了一天的肌肉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头靠在了缸沿儿,不知怎么眼角就挂上了泪,说不出是什么情绪,脑海里浮现出走在她前面替她开路的男人背影,与早年的他似是又宽了些。

开门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勾出,她蜷缩起四肢贴在浴缸的一角,拉起挂在一旁的浴巾遮住自己。

“蔷蔷?”马丽听着停了的脚步声,有些迟疑的喊道,按理说不会是李蔷。这几个月李蔷跟着她飞了大半个中国,今天因为这个典礼也才跟着回了北京,明天又得飞杭州。她交了个男朋友,一年也见不着几回面儿,赶上这个机会刚到酒店,马丽就让她下班了。

可除了李蔷之外还会是谁呢。

“我……”徐温贺一身酒气的瘫倒在床上,不知道又是为了哄哪个老总去投他手里那破烂玩意儿。听见浴室的水声他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你放心,我没那么禽兽。我就是来跟你商量点事儿。”说完去脱身上的外套丢到地上,拽起掖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

“你怎么进来的?”马丽裹好浴巾贴在浴室门框上看着躺在她床上的男人。起的急了些,小腿上还挂着水珠,顺着腿壁滑拉至脚腕,地上积了一小摊水。

“除了你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你的合法丈夫,我拿张我媳妇儿的房卡很难么?”徐温贺坐了起来偏过头盯着他,他俩不仅没有婚礼甚至就没扯过证。只有交易,各取所需。只不过徐温贺的胃口越来越大。

他总也不甘心只是开麻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演员,要说他唯一红火的标签无非就是一个,马丽老公。还不是真的。

他不是没想过以马丽作为跳板去到更高的地方,他也确实付出了行动。只不过满脑子歪心思的人不纯粹,一心只想挣块钱,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儿。这些年赔了不少,也都是马丽给他兜底。可他不但不知悔改反倒变本加厉。

“要多少?”马丽已然习惯了。

“不要钱,是好事儿,一个可以挣钱的大好机会。有利于你也有利于我。”徐温贺猛地站起来把住马丽的肩,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只是稍稍搭上,没用多大力。

马丽有些厌恶侧身从他身边离开,看着被徐温贺揉搓皱巴的床又转弯去了客厅沙发。倒上杯红酒抿了一口,很多年了不靠酒精很难入眠。厌烦的闭上眼不想去听他那一夜暴富的梦。可实力配不上他的梦。

安静了有一会儿,她才睁眼去看他“所以你什么意思?”

徐温贺扯着嗓子说了好半天,也是渴的难耐。咳了咳干哑的嗓子,马丽又拿出一只高脚杯分给他几口自己的安眠药。

“没水。”

徐温贺摇晃的接了过去,一口咽下肚里。似是不解渴又续了满杯。马丽盯着半空的酒瓶,今晚怕是不用睡了。

“高总答应带我了。我前期老实跟着他,摸熟他那些人脉有了本子我就可以自己玩了。我能当上大导,到时候女主角肯定用你。我从麻花退出来,咱俩一合体夸夸乱杀……”

“所以要我做什么?”马丽自动屏蔽了他画的那张大饼,毕竟每次都是如此画的,还画的都是同一张。

“跟沈腾合作。”

“你有病吧。”马丽尽量藏住自己的情绪,但脸上写满的不悦倒是诚实。

“你俩以前炒cp不也挣挺多么,现在又不让你俩炒就单纯合作就行。”徐温贺不以为然,为了利益有什么这不能那不能的。别说现在高总只是让他来说服沈腾马丽合作了,就是让他舔着脸去求沈腾,他也丝毫不带犹豫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这点做的一直很好。只不过是他求没有用罢了。

“我跟他什么时候炒过?”

“好好好,你俩真感情行了吧,那真感情帮个忙有什么不能帮的,你去找他他指定同意,况且他还是念念的爸爸……”

“徐温贺,我最好不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马丽快要将手里的酒杯捏碎。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快速抽离麻花,撇清与沈腾的关系。她一定不会选这么个玩意儿。可当初的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那我说的事实嘛”

“除了钱我给不了你任何,你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马丽站起身来往床的那边去,她只当这是徐温贺喝多了后的疯言疯语。

“马丽,我是跟你有商有量的你不听是吧,据我所知沈腾今晚也还在这家酒店呢,你别怪我啊。”徐温贺撑着沙发把手站起来,单手指着楼上。

“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不能说,那我不介意替你说。”

“我跟麻花跟他怎么了你是不清楚么?徐温贺?”马丽肩膀慢慢耸起又落下,她不想在徐温贺面前掉眼泪,只得将这涌上心头的苦楚再咽下去。

“我清楚啊,可这都几年了没人管你们那些恩恩怨怨的,老搭档再合作多炸啊。只要你说服沈腾,我保证对你的事儿守口如瓶。我刚刚说的那些也都作数。”徐温贺举起右胳膊做发誓状。

“况且你那天去那酒局不就是谈综艺呢吗?”

“我跟他不能合作…”马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断句跟那天酒桌上的沈腾一模一样,情绪倒是要比沈腾稳定些,也难怪沈腾总说她是最好的女演员,她也总在践行。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俩的对话,今晚她这房间也是够热闹的。马丽拢上浴袍腰间的绑带还未系紧,快步走了过去

“马……”沈腾举着手里捏着扭伤的药,在看到马丽身后的男人时落下了。看见他突然落寞的眼神跟瞬时耷拉下去的脑袋,马丽竟有那么一瞬间有想过去跟沈腾解释。还好,理智压住了上头的情感。

徐温贺慢悠悠的走近了,把着马丽握住房门把手的右手大敞了门,“腾哥,这么晚还没休息呢”说完侧身贴在门边儿。

沈腾不想看的,但是眼睛已经瞟了进去,桌上的酒杯空了的酒瓶还有乱了的床褥,加上眼前头发还湿着的女人。是他冒昧了。

听说她受了伤,典礼还没结束他就离了会场,跑了半个北京城去拿最好的治跌打损伤的药,她清楚马丽可能不会收下,本想着放在门边儿可还没等他弯腰门已经大开了。

“听你助理说你受伤了,这药不错。”将手里的药挂在门把手上,没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腾哥,我……”马丽拽住徐温贺的衬衫拦住了他的呼喊,贴到他的耳边小声“我答应你”这样看似亲昵的动作被叫回头的沈腾全然收进眼底。

“早点休息”徐温贺满脸春风得意的朝远处的沈腾扬起下巴。他有时候也想不明白,那样一个恃才傲物的男人,怎么在马丽面前能卑微如此。他就不会,女人永远都只会是他通向成功的跳板。


马丽捏着外出衣物坐在床边儿,这算是利用么?他们的关系还能纯粹么?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不是么?那还留恋什么呢?也没可能了不是么?

几番下来终是说服了自己,叹了口气套上衣服去敲沈腾的房门。其实门是半敞着的,屋内没有开灯看不清什么。出于礼貌她还是伸手扣了几下门边,用力发出门内人能听得见的声响。

“搁桌子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暗哑,沈腾是把她当成来送酒的前台了。

短短四个字,她只觉得皮肤发紧头皮发麻。黑暗里传来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勾到了曾经。

马丽的声音条件很优越,早年间也是凭着它在小剧场话剧里厮杀。沈腾也总会有意无意的表扬她的台词,总说有一副好嗓子,台词念得好,这戏基本就成了大半了,这可比空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儿管用的多。两头都占上的人可不多,马丽算一个。可在她眼里,沈腾才是那个两头都占上了幸运儿。跟他那张被无数人夸赞过的脸相比,马丽最爱还是他的声音。

那一年春晚小品屡次被打回要求重改再加上年底大戏,两头转的马丽直发懵。索性跟着这群大老爷们直接就住在剧场里,一群人排练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才想起来闭眼。

这天好巧不巧的赶上停电,常远从库房里摸出几根蜡烛点上。偌大的礼堂加上几只点亮的红蜡烛,比本身的黑更让人害怕。马丽一遍又一遍的复述台词来打消已经浮出脑海的恐怖电影。

“叨叨啥呢?害怕昂?”

“不怕”马丽快要将手里的剧本捏成团,还嘴硬朝沈腾摇摇头。

沈腾看这姑娘逞强的样儿满眼温柔,也不差这一晚便提议今天早点睡,等天亮了再说。没等大家反驳跟同意便吹灭了蜡烛。

熬了小半个月的通宵了,难得今天这么早睡马丽没有一点困意,嚷嚷着让沈腾哄她。沈腾哪里会哄人。只能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笨拙的去拍她的肩

“腾哥~”

“在这呢”

“能给我讲个故事么?睡不着……”

“那我给你讲几个寓言小故事昂,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你要听哪一个?”

“听郝建跟老太太”

“行,……那你说我飞几米?都什么时候就还较那一米两米的真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别哈了,不早了,快睡吧老太太…”

这大概是她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候了。


“看不见搁门口也行。”

马丽愣回神,犹豫半刻还是踏了进来。窗帘被整个拉住了,屋子里黑不见底,唯有一丝微红的光点。他在抽烟。马丽又往前走了两步,脚尖碰到地上的酒瓶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让你搁门口你还挺犟……”沈腾又点燃了一支,打火机燃起的火苗映出了马丽的身影,一瞬间他觉得好笑极了。

猛地吸了两口苦笑着站起身走近她,扑面而来的是比徐温贺还要重上三分的酒气混着浓厚的尼古丁。她捂着嘴巴咳了两声。

“他让你来看我有没有早点休息?”沈腾掐了手里的烟贴近她。马丽梗着脖子要往后退,慌乱中又踩到跟地雷似的酒瓶,沈腾伸手把住了将要倾倒的她

“我…就是来…来谢谢你……”

马丽慌乱的跑了出去,没有办法。他总说他无法坦然的面对她,她又何尝不是呢。有些人还是不见面的好。


“怎么样?他同意了没?”

“没有”

“没有?不应该啊”徐温贺回头看向那扇还敞着的门,内心开始盘算新的计谋,其实说是歪点子要更贴切些。

门外这副景象,沈腾自然是没有错过的。他是了解马丽的,单单来谢他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他重重的扑倒在床上,半软的床垫跟着他弹了三番儿。床上散下的是已记不清修改了多少次的剧本也随着他弹起落下。懒散的抬起只胳膊去够床头仅剩的半瓶白兰地,磨蹭了半天才翻个身儿。绞痛来的突然又猛烈,脸上的肌肉拧作一团,眉头紧皱着,中间的肌肉像是一个山丘似的突起,额头上那一条条的皱纹,就像是干燥的土地上那一条条狰狞的裂痕,一滴又一滴的冷汗从他的额间冒了出来。

“ctmd”

他挣扎着翻滚到了地下,去凌乱的行李箱里翻找止疼片,就着最后一口白兰地咽了下去。最近这疼是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几觉,伸手挡住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的一束光。清晨的光总是带着希望,但他总觉得渺茫。

“喂,帮我约一下高颂阳……”

“好,腾哥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让你务必再做个胃镜。”

“嗯”


“你疯了,沈腾?”张琛拍着桌子站起来,无论从哪方面出发他无法理解沈腾的决定。

“我都不能自己做主接个综艺?”沈腾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一早料到张琛会是如此反应。

“她当初拍拍屁股走的干净利落,全然不顾舆论如何,不顾麻花死活。现在你要跟她合作?”张琛凝眉插着腰一副受害者不屈的嘴脸。

“你顾过她死活么?”

“那…就算那些恩怨不提,你俩不早就已经自行商量好了老死不相往来了吗?现在这又是闹哪一出?”张琛自觉理亏,没再接沈腾的话瓣,强硬的语气也软了八分。

“我俩的事你别管,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就来通知你一下。”沈腾将燃尽的烟蒂碾碎在烟灰缸里,半个烟屁股杵在烟灰缸正中。

“她不说,那个高颂阳憋着什么屁你不知道?你要跟他合作了,你就是公开站队了,沈腾。”这个圈子水深,几个资本家明里暗里争夺不休,这些年不少向麻花向沈腾抛橄榄枝的,都被一一拒绝,他们不站队不参与,只想踏踏实实演戏。麻花这群人哪个都不像正经商人,多多少少带点情怀。

“这个综艺我上定了,一切后果我承担。”沈腾点燃了第二根烟递到嘴边儿,他只是想让她能好过些。

“你俩重组的后果你想过么?动了他们蛋糕后果是什么你想过么?”张琛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带上李倩芸,我有分寸。”说完掐灭了手里的烟起身出了门。

“你有什么分寸你有分寸,跟她沾边儿的你不疯就是烧高香了……”张琛看着固执己见的沈腾气的发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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